陆流云愕然,对于郗超直白的“逆言”他已是大为惊愕,桓温的话语却令他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世人皆言,人活百世,唯名而已。在晋朝那个门第观念极重的时代,身前身后名更是重中之重。而桓温此言却是无论美名恶名,只要百年以后世人知晓,过去曾有一个叫桓温的人,成就过一番大事业。只要这个人是桓温就好,无论后人如何评说。当然,以桓温的气量绝非意指那种蝇营狗苟的小人的恶名。
很显然,他有窥视天下的野望。很明白的是,郗超也有辅佐他的意愿。
那么,北府上下,也被架上了这艘时代的大船,开辟历史的新河。
陆流云时年尚轻,热血瞬间被点燃,激动不已。
据东晋才女谢道韫收录的《北府旧录·龙骧卷一·刘云传》记载,五十多年后,已贵为刘宋开国皇帝的刘裕前去拜访这位老人时,谈及桓温,陆流云长叹:“我知桓氏之志,乃窥前路,岂不死力?先君(郗超)之明,吾实难比焉。”
彼时的陆流云还只是个初涉江湖的小子,心下激动,接下长剑。郗超微笑道:“那我就说正事了。第一,请流云持此剑召集北府各府代表前来襄阳商议,最好是那几个老头子亲临,腿脚不利索的派心腹子弟来也行。”
“第二,”郗超深深的看了一眼陆流云,怅然道:“当初老爷子为抵抗匈奴与羯人南下,把尚未成军的龙骧府兵全派往北方战场,龙骧府精锐凋敝,传兵道到你的时候,已几乎无人了。所以,流云你眼下形如光杆一个,只有一个府司空名故而你也无须有压力。”陆流云点点头,所谓的龙骧府其实在师父故去以后眼下就他一人了,故而在整个北府体系中,龙骧府也是最不起眼的一府。
“所以这第二件事,便是重新建立龙骧府建制。”郗超道:“不过,眼下从头培养新一代龙骧府内府弟子已是来不及了。北府的选拔你是清楚的,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孩子从小培养。所以,眼下为达速成,龙骧府兵道只能由你一人传承,你只管招募人手,以龙骧府兵道建立一只外府骑兵兵团,从中选拔合适的成员进入内府,替你分担府务。”
北府各府制度除夜莺以外的参战各府皆分内外府,内府是自小培养的天才弟子未来的府内权柄人员,外府子弟则是各府征战的兵员,但他们都是世袭兵士,另立军籍、世代为兵、自备粮食装备,作为交换,郗虑为他们向朝廷申请提供土地并免其其他徭役。让军户为国家服役的土地,作为均田的一部分,是朝廷直接给予的,不得随意买卖。
而北府军籍中男子壮年必须去当兵,逃脱兵役的会受到严重的惩罚。在和平时期,军户也就担任下一般的戎卫任务,最困难的也就是派到某地去做工,而且不用负担一般赋役,军户也都比较愿意,少有逃户。但一遇战争,自备武器装备粮食长途跋涉不说,上战场能活着回来的又几个,故而龙骧府在与北方胡骑十余年的厮杀之后,不是部众星散成为逃户,便是战死沙场一户断绝,到陆流云手里成为独苗。
府兵制作为一种常备兵制,其兵员补充并不容易,兵户的数量难以改变,而每一代兵户能提供的兵员就那么多,这些兵员多已经担负京师或者边境各种日常宿卫的职责了,一遇战乱,逃户增多,兵员更少,又不能从京师或者边境调兵。贞观时太宗出征高丽,募兵以经占了部队中很大的比例。
“简而言之就是以募兵的形式重建龙骧府。”郗超如此总结。
“至于军费,”郗超面露尴尬:“你是知道的,大老爷一毛不拔,我平素对黄白之物不是很看重挥洒无度,恐怕只能靠你自己解决了。”
陆流云登时愁容满面,他不过也只是一个少年,尚无生计,全靠北府例钱和平素接一些“私活”为生,龙骧人才凋敝,例钱份额少之又少,哪有余力募兵建制?
“哈哈哈哈,难怪要我一起呢,说是要来看看北府成色,实际上嘉宾是在打我这腰包的主意?”桓温长笑道。
郗超满眼笑意:“主公慷慨,那是再好不过了!”
“无妨,这小子我喜欢,被嘉宾算计了便算计了。”桓温转头看着陆流云:“小子,你先去募集300人,按照你们那个什么北府的标准去募集,贫富无妨,钱粮装备马匹我可以借给你,日后在战场上还给我就是了。”
桓温顿了顿,捻了捻小胡子,露出一个深邃的笑。
“不过,可是要收利息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