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期看了一眼桌案上那块还是入门弟子的腰牌和那份来自执法堂本阁的玉简,他的眼睛瞬时眯了起来:“你选择了玉虚峰,还通过了试炼考核?”
萧寒没有说话。
稍稍一顿,钟无期笑了笑,赞许的继续说道:“看来你很有想法,实力也不错。”
说话间,他很随意的拿起那份雪白莹润的玉简,缓缓打开。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却骤然僵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几乎是本能的瞪大了眼睛,仔细再看了一眼玉简上的评定结果。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再次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少年,而这一次他的目光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看着同样一位少年,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他的目光已经发生了三次本质的改变,从起初的不屑,到中途的认同,接着便是微笑的赞许,直至最后已经是完完全全的震撼。
“你让我很意外。”
他继续看着萧寒,目光之中忽然升腾起了一种异样的光彩,很认真的说道:“老夫突然改变想法了,如果你愿意,老夫的有生之年愿追随你的左右。”
听到钟无期说出这么一句话,萧寒感到有些意外,当然更多的是激动,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很诚恳的说道:“既然前辈不弃,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好,那就一言为定。”钟无期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寒,目光逐渐的炙热起来,仿佛正在看着一块稀世至宝。
他这时候的激动似乎完全不亚于眼前的萧寒,“老夫出了宗门之后,在外面随时恭候你的佳音。”
萧寒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钟无期的心情大好,几十年了,他都不曾有过这种心情。
心情好了,手中的活也快了许多,这种腰牌替换相当的费时费力,平日里,他起码也要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弄好,而现在,萧寒的腰牌替换,他却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接过钟无期递过来的玄门弟子的白玉腰牌和那份白色玉简,萧寒收起的同时赶紧将手中的金色重剑递给钟无期,然后肃穆的说道:“前辈,我在里面待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所以…如果你能够快的话尽量快一些,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钟无期接过金色重剑,颔首道:“放心吧,老夫心中有数。”
说罢,他抬手挥了一下。
顿时,他的周身荡漾起了一层乳白色的真元,就像一个巨大的水泡突然冒出水面一样,几乎是在一瞬间,直接将他与外边的世界隔绝开来,形成了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
透过巨大的真元气泡,萧寒能够很清晰的看到里面的钟无期。
此刻他已经盘坐入定,金色重剑的剑身与地面平行,凌空悬浮,而金色重剑的剑尖却直指他的眉心正中。
如果定睛细看,便可发现,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细微数倍的金色丝线正在源源不断的从金色重剑的剑尖冒出,正好准确无误的钻进他的眉心,进入他的脑部。
他的脸色由开始的红润逐渐变得苍白起来,接着又由苍白转为阴沉、灰暗,直至笼罩上了一层明显的黑气,看起来有些发黑,就像图了一层墨水一样。
也就在这时候,他那发黑的脸庞又开始逐渐变得扭曲,并且不停地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的挣扎,想要破开脸部的血肉。
当然这时候钟无期也是最痛苦的,因为他的浑身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而且紧咬的牙关已经有明显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仅仅数息的时间,他已大汗淋漓,瞬间冒出来的汗水完全浸透了他身上的衣裳。
他虽然咬着牙,闭着嘴,但是他胸口起伏的幅度正在不断的加大,这足以说明,他的呼吸正在变得越来越急促,或者说越来越困难。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
他脸上的黑气才开始减少,呼吸也渐渐平缓。
又过了十几息的时间,他的脸色终于恢复红润。
一口浑浊的气息好像在他的胸口憋了许久,终于长长的呼了出来,也就在这时候,他的两只眼睛猛然睁开,射出一道精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刚刚恢复红润的脸庞也突然泛起了如同白玉一样的光泽。
紧跟着,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发光,就像一柄锈隐匿在锈迹当中的绝世宝剑突然恢复了原本的光彩,璀璨夺目。
也就在这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那个将他团团笼罩在里面的乳白色的巨大真元光罩,就像一只倒扣的水晶碗突然受到了一股来自内部的巨大能量,瞬间崩碎。
不过与水晶碗不同的是,乳白色真元光罩崩碎之后,并没有一块碎片,而是直接化成一阵虚无。
钟无期起身,双手捧着金色重剑递还给萧寒,感激的看着他,轻声的说道:“多谢你的剑,也多谢你。”
这一刻,他的语气之中除了感激之外,还有一丝敬重,或者说是敬畏。
没错,一位大能境的强者对一位筑基境弱者的敬畏。
当然,他敬的是眼前,畏的是将来。
萧寒看着态度有些过于恭敬的钟无期,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很自然的接过钟无期第还的金色重剑,然后他把手中一份刚刚书写完毕的法诀递给钟无期。
最后,他向后退了两步,恭敬的对钟无期行了一礼,直接退出了院落。
……
数日后,山上积雪已融尽。
玉京峰顶,一条青石铺砌的石道上,一名身穿青色长袍的老者正朝着石道尽头的那座不太起眼的石窟方向,缓步而行。
这名老者看上去已经六十有余,然而他的肌肤却是如同少女一般莹润,散发着黄玉般的光泽。
他的脸是标准的方形,很少见,额头很开阔,眉毛很粗,眼睛却很小,这样的搭配也不多见。
他的身型颀长,不过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感,缓步行走在青石上,甚至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青色的巨剑。
这位青袍老者正是曾经两次出现在灵部高层次住宅地的那位老者,只是当时他的面容总是笼罩着一层迷雾一般的真元纱幕,根本看不清他的真容。
石道尽头的石窟,整个外侧没有任何装饰,甚至就连一个最基本的署名都没有,就像一个稍微大一些的洞穴一样,看起来非常普通。
然而这样的石窟坐落在玉京峰的峰顶,而且还是一处如此僻静之地,那么就足以说明,实际上它一点也不普通。
所以即便是眼前这位青袍老者,那位灵部中阶管事——段言口中无比敬畏的尊主,三清宗门几乎所有门人弟子顶礼膜拜的大人物,他走到石窟外侧,也只是安静的站着,态度非常恭敬。
“进来!”
青袍老者在石窟外侧站了数息的时间之后,一道苍老的声音终于从石窟内部传了出来。
这道声音很粗糙,也很浑浊,就像两块不太平整的木头相互摩擦的时候发出来的一般,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是。”青袍老者没有任何迟疑,恭敬的应了一声之后,急匆匆的就走了进去。
石窟外侧虽然粗糙,不太起眼,入口也有些狭窄,然而石窟的内部却是别有溂
首先,内部的空间很大,大的有些惊人,比从外侧看起来的规模大了数百倍,乃至上千倍不止,足可媲美数座大型的殿宇;其次,里面的各种建筑非常宏伟,而且每一座雕塑,每一件摆设,都是巧夺天工的佳作。
内部的中央位置是一口巨大的活泉,持续不断的散发着一种乳白色的天地元气。
让这口活泉看起来灵气十足。
或者说这口巨大的活泉本身就是液化后的天地元气汇聚而成,因为泉中的“水”与普通的水有些区别,不但分外粘稠,还略带一点乳白色,而且每一滴泉水都像拥有生命一般。
这种乳白色的天地元气上升到一定高度的时候,越聚越多,在活泉的正上方形成了一道有些显眼的乳白色光圈,而这道光圈正好很有规律的穿透一颗颗悬浮在空中的黑色球体,远远看去,就像一串黑色的念珠漂浮在活泉之上。
这些黑色球体大小不一,每一颗都与普通成人的头颅差不多大小,足足有十六颗之多。
不过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它们原本应该有十八颗。
因为整串黑色“念珠”的分布都很有规律,每两颗黑球之间的间隔距离都相差不多,只有其中两处黑球之间的间隔特别明显,而这两处有着明显间隔的距离正好是其他黑球与黑球间隔的两倍上下。
这些黑球静静悬浮在活泉上方,乍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倘若定睛细看就会发现,其实这些黑球无时无刻都在自主的吸收着那圈乳白色的天地元气,并且它们每一颗的表面都在持续不断的往上冒着一层淡淡的黑气,而这些黑气正好被更上一层那个巨大的太极八卦阵图全部吸收。
巨大的太极八卦阵图光芒闪烁,而这些闪烁的光芒当中却有八道尤为耀眼,它们皆是从八卦阵图的八个方位发出,最终落向了八个方位所对应的八个莲花石座,而这八座莲花石座上正好盘坐着八位老者。
他们一个个须发皆白,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一模一样,在光芒的笼罩之下就像传说之中得道的仙人一般。
青袍老者进入石窟之后没有靠近任何一位老者,而是安静的走到一旁停了下来,微微躬身,朝着八个方位一一行礼。
“清岚殿、静幽阁,相继出事,可是你到现在还查不出其中的原因所在,甚至连一点像样的头绪都没有。”
莲花石座上,其中一位老者缓缓睁开眼睛,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看着青袍老者说道:“你实在太让我等失望了。”
青袍老者眉头微微一蹙,歉然道:“弟子无能,还请上尊恕罪。”
“我等要的是结果。”
石座上的老者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冷意:“你也看到了,十八个黑球现在只剩下了十六个,要是继续减少,混元吞噬大阵势必会受到影响。”
“所以,如果在这些黑球再次减少之前,你若是还没有找出其中的原因所在,你就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是否要成为这些黑球的其中之一了。”
“你要明白,混元吞噬大阵不仅仅是为了满足我等几位老不死的私欲,更是为了那场即将到来的灾难做基础的。”
石座上的老者看着一时沉默不语的青袍老者,突然加重了语气,接着说道:“那场灾难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宗门如果没有足够多的强者,到时很可能就会淹没在那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之中,甚至整个东岭的修真文明都会因此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为了三清,也为了整个东岭的修真界,你务必尽快查明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你要记住,只要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多死几个人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你也不要做的太过明显,毕竟我们三清门可是名门正派,整个东岭的正道之首,宗门的人心稳定,或者说宗门的名声,还是很有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