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中,萧清婵核对完府中的度支,阚录成册,又遣人送给账房。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刚站起身来,门外就有婢女来报,说是花琼楼的解都知来了。
萧清婵闻言,急忙从房中出来,走到堂外的小院。
一身青襦的解琴,瞧见走出来的萧清婵,先是行了万福,接着说道:“上月的社日,公主游溪洲九曲,喜食那里的莲心糕,我特意寻人做了一些,带来给府上尝尝。”
萧清婵先是称谢,接着令婢女收下糕点。
二女入了偏厅,解琴坐下后,笑着对萧清婵说道:“璎珞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要先道喜了。”
萧清婵:“二妹与骆家的大郎彼此倾心,起初我还担心良贱有别。公主开恩,放了璎珞的奴籍,这才算是皆大欢喜。”
解琴:“骆安源是羽林卫偏军的郎将,忠义有节,是难得一见的佳偶,璎珞能够入了骆家,可算是福分。”
萧清婵轻轻点头,脸上满是喜色。
解琴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册,交给萧清婵后说道:“年前,长安和洛阳,又放了一批宫婢,其中有不少指给了灞川……你如今入了内宅,抛头露面总是不便,我寻人帮忙安排了食宿和水陆,这个月就将这批宫婢送往凉州。”
萧清婵看着厚厚的名册,感激说道:“公主府下的灞川营产,已经所剩无几,宫婢无处可去。以往都是画月娘子处置,我嘴笨口拙,正愁无法,解都知可是帮了大忙。”
解琴微微一笑:“放出来的宫婢,大多年老色衰,都是些苦命之人,能帮衬便帮衬一把。”
说完,解琴站起身来,向萧清婵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萧清婵挽留道:“不如用了晚饭再回去?居士好几次念起你,总说解都知来的少了。”
解琴摇头道:“花琼楼中诸事繁杂,今日要早些回去。若娥那里,要麻烦你多照看一些。”
萧清婵:“那是自然。”
萧清婵起身,将解琴一直送出了灞川别苑的大门。
后者在婢女的搀扶下,刚想登上马车,眼角余光却瞥到大道上的一人,不由顿住了身形。
一位身穿赤红襦裙的女子,站在别苑外的官道旁,笑着看了过来。
解琴皱紧眉头,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女子的脸孔,有些犹豫的喊了一声:“佘红芝?”
那红襦女子走近了一些,露在外面的胳膊、脖子,隐约可见大面积的疤痕,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但容貌却是北里都知佘红芝没错。
解琴走到佘红芝的面前,看着后者的模样,越看越是惊心,忍不住问道:“许久未曾相见,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佘红芝伸出手,撩了撩鬓角的头发,轻笑着说道:“关中、河南、河北……四处奔波,没有一天的安生命。”
解琴迟疑片刻,又问道:“你……还好吗?”
佘红芝:“得了新主,奉了新差,但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二样,人只要喘气,总是要想法子活下去的。”
解琴听见这话,沉默了下来。
佘红芝向解琴问道:“我曾经赠给你一件簪子,可还留着?”
解琴开始回忆,当年周钧受李林甫陷害,身陷囹圄之时,佘红芝曾来拜访花琼楼,并送给了自己一件簪子,说是倘若想要另投新主,只要带着簪子,来找她便行。
想到这里,解琴点头道:“在,一直收在我的房中。”
佘红芝的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还留着便好,你我二人的约定,依然作数。”
解琴先是一愣,接着冷声问道:“此言何意?”
佘红芝:“我的差事已经了结,主人问我可有它念……红芝向主人言,长安依旧有一段未尽的孽缘,我想回来一趟,了却心愿。”
解琴:“你究竟想做什么?”
佘红芝:“用不了多久,天下即将大变,这长安也会满城风雨,到了那时,你自然会知晓。”
说完,佘红芝向解琴行了万福,转身离开。
解琴听完,心中愕然,站在原地,许久未曾动作。
另一边,灞川偏军营地。
一身戎装的骆安源,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不断操练的士卒,向身旁的孔攸问道:“伯泓观军容如何?”
孔攸点头道:“军姿雄壮,实乃精兵。”
骆安源:“这只一千人的偏军,全部由良家子组成,先是操训了一年,接着又去附近州县打击盗匪,这才有了如今的气势。”
孔攸左右看了看,问道:“操练项目为何只有步战,不见马战?”
骆安源:“军中缺马,故而只练步战。”
孔攸:“军中有多少马匹?”
骆安源:“战马六十,驮马一百。”
孔攸:“的确有些少了。”
骆安源苦笑道:“这只偏军,虽说归在羽林军制下,但辖所不在北衙之中,而是为了护卫皇家园林而立。所以,论待遇,别说是禁军,就连寻常府卫都比不上。军中的这些马匹,已经是安源拼了脸面,尽力要来的。”
孔攸摸着下巴说道:“咸阳有马市,我打算报与主家,以府产的名义,采购马匹,以供偏军使用。”
骆安源:“买马?孔参军打算购置多少匹?”
孔攸:“但凡偏军士卒,一人二马。”
骆安源吃了一惊,愣了好一会儿,压低声音向孔攸说道:“一人二马,那便是两千匹!这只偏军拱卫的目标,不过是临近灞川的别院。买下这么多马,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孔攸:“附近的州县,流民四起,暴乱时有发生。灞川乃是主家的根基,又有公主等一众家眷,万万不能有失。谨慎一些,也是自然。”
骆安源觉得有理,便也不再反对。
他想了想,又向孔攸问道:“这么多马,军营中的马厩怕是太小,必须要扩建了。”
孔攸:“买来的这些马匹,暂时不会运来灞川,只会蓄养在它处。军中操练马战,可以拔营,去往新的马场。”
骆安源听见这话,倒也是能够理解。
这么多马匹,倘若全部蓄养在灞川,一来目标太大,恐怕会引来非议,二来军营附近的土地,大部分都被开发占用,训练空间实在狭窄,想要操练马战,还是去往它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