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所中出来,周钧回头看了一眼楼宇阁台,面有所思。
尹玉在一旁瞧见,忍不住问道:“二郎,怎么了?”
周钧思虑片刻,回道:“陛下刚才交代了兵事,下旨令房相领兵收复长安,又令我攻克河北。”
尹玉:“怎么了?哪里有不对吗?”
周钧向尹玉说道:“第五琦今日说了太子称帝一事,陛下恼怒以至晕厥。醒来之后,对于江南却只字不提,仅仅只说了与叛军作战的计划。”
尹玉想了想,也觉得奇怪:“依着父皇从前的性子,倘若遇上这样的事情,必定会发旨声讨,再派兵拿人,怎么今日却什么也没做?”
周钧皱起眉头,回头又看了一眼御所,接着对尹玉说道:“回去吧。”
尹玉点头,先上了马车,接着面露喜色的与周钧拉着家常:“二郎,今日见了贵妃娘娘,她说过些日子,便要来府中长住。”
周钧:“长住?”
尹玉:“二郎去了灵武,怕是很久不能归家,贵妃娘娘思念逍儿,又不喜宫中的沉闷,故而想来府中住些日子。”
周钧:“贵妃搬过来,怕是会惹得陛下不快?”
尹玉压低声音,凑到周钧耳旁,悄悄说道:“二郎,我只与你说,你莫要告诉旁人。”
周钧轻轻点头。
尹玉:“贵妃娘娘对我说,自从来了凉州,父皇整日里只知道饮酒,常常酩酊大醉,夜不归宿。娘娘说了几次,父皇不仅丝毫未改,还出言训斥了她。娘娘实在忍受不了,这才想着出宫散心。”
周钧:“原来如此。”
尹玉:“要我说,贵妃娘娘也是可怜,杨氏一家全部惨死在马嵬坡,只留下她一人独活。大唐乱成如今的模样,父皇每日里只知道借酒消愁,我又听说不少官员,在私底下把贵妃骂作祸水……”
周钧叹道:“大唐落入今日的田地,又岂是一女子之功?世人利欲熏心,争权夺利,致使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祸事之后,追索元凶,上不能怨天,下不能责己,怪来怪去,只能把罪过推到一女子身上罢了……”
尹玉听了不停点头。
接下来,周钧很快便要离开凉州,能够留在家中的日子,也是越来越短。
家人不舍的同时,只能尽力多与他相伴。
这一晚,尹玉带周逍去内苑休憩,周钧则在书房中忙着整理军报。
月上中梢,周钧忙完公务,收拾好书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周钧开口问道:“是谁?”
一身鹅黄长襦的宋若娥,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一边走进来呼了一声二郎。
周钧见她面有倦色,便问道:“你一直在外面等着?”
宋若娥:“二郎在忙公务,若娥便在外屋候着。”
周钧搓了搓宋若娥发冷的双手,劝道:“进了屋,直接说一声便是。”
宋若娥摇摇头,拉着周钧的手,向屋外走去,口中还说道:“今日来了客人,已经等二郎好久了。”
周钧:“客人?”
宋若娥拉着周钧,一直入了自己的卧房。
借着屋中的烛火,周钧定睛看去,却发现一身翠衫的解琴,也在房中。
解琴正在慢火炖着果茶,看见周钧入门,站起身行了万福,又道了一声二郎。
鼻中闻着果茶的淡淡香气,周钧看向解琴,笑着问道:“何时来的?怎么不见你露面?”
解琴淡淡一笑。
宋若娥抢着说道:“她脸皮薄,躲在房中,不愿出去!”
解琴闻言,白了宋若娥一眼,换了一个话题:“二郎很快便要去灵武?”
周钧点头道:“过几日便要走了。”
宋若娥从炉上取下果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说道:“听你们二人说话,拖泥带水,怪没劲的。”
周钧饮了一口解琴泡的果茶,一股沁人肺腑的暖香,从食道向着全身上下弥漫开来,让人不禁发出满足的叹息。
解琴偷偷瞧了周钧一眼,轻声说道:“二郎倘若喜欢,不如记下配方,去了灵武,每日也可喝上此茶。”
周钧摇摇头:“配方不过是一张纸罢了,倘若换了泡茶的人,这味道,便淡了。”
解琴听见这话,心中受用,面上也不禁露出笑意。
宋若娥在一旁听了许久,终于不耐烦了起来。
她先是踢了鞋子,接着一把将解琴拉到卧房的大床上,伸出手就去解后者的裙带。
解琴猝不及防之下,大惊失色的问道:“你做什么?!”
宋若娥飞快脱下解琴襦裙的裙带,又将手伸向后者的里袄。
解琴一把抓住袄扣,面露羞恼,向宋若娥喝道:“你这憨娘,作死啊!”
宋若娥:“上次你我二人,与二郎饮酒作诗直到深夜,当晚又大被同眠,你可不是这般矜持的。”
解琴闻言,满脸绯红,口中支支吾吾道:“那是……那是喝了酒……”
宋若娥转头,见周钧站在卧房门口,将手中解琴的裙带扔在地上,又笑着说道:“二郎光看着可不成,还不过来帮忙?”
周钧看向扔在眼前的裙带,无奈的笑了笑,走向了卧室的大床。
有道是: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待得云雨稍歇,解琴搂着周钧,看向另一边体力不堪、呼呼大睡的宋若娥,忍不住小声埋怨道:“叫嚣的最欢,求饶的最快。”
周钧抱住解琴,轻声问道:“之前我与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解琴闻言一愣,不自觉将头埋在周钧的胸口,低声说道:“妾身不成的。”
周钧:“为何不成?难道你不想入府?”
解琴犹豫片刻,说道:“妾身有自知之明,论容貌、论才学,皆不如他女,唯有搜罗情报,整理局势,尚有一些本事。与其入府,引来他人非议,不如留在凉州城中,仿效花琼楼,为二郎重新铺设耳目。”
周钧低头看向解琴,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可想好了?”
解琴:“妾身想好了,二郎先前给我的财货,我用它们在凉州城花门楼中,挑了一处上佳的宅子,改做乐伎苑。如今,装修已近尾声,下个月就能开张了。”
周钧点头说道:“既然你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再劝你。眼下倒是有个人,他与我素来有旧,又承过我的恩情,你可以与他多联络。”
解琴:“是谁?”
周钧:“司礼内常侍,范吉年。”
解琴:“范吉年?可是陛下身边的那位掌印太监?”
周钧:“就是他。”
解琴思索片刻,向周钧问道:“二郎是想借着他,打探陛下的虚实?”
周钧:“有道是有备无患,宫中倘若真的起了什么心思,提前寻些蛛丝马迹,总比一无所知的好。”
解琴点头说道:“妾身听闻宫中正在招纳宫婢,不如借着这一层关系,与范公牵线接头?”
周钧:“好,就这么办,倘若需要什么,你只管来府中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