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军队在河北和长安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南唐战场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原本驻守南阳的唐军大将鲁炅,因为城池破败,退守襄阳。
襄阳乃是李亨的龙兴之地,皇帝下了旨,势必要死守,不得有失。
附近州县的官员,也深知襄阳的重要性,故而士卒、粮草、钱货一批一批送至了襄阳。
襄阳的兵力,一再扩充之下,居然达到了四万之多,甚至比燕军大将田承嗣的麾下还要多了一些。
正因如此,与鲁炅对阵的田承嗣,也不敢再向前冒进,只是驻守在襄阳北边五十里处。
而南唐东边的睢阳,以人脯为粮的大将张巡,在历史上城破被俘、又被敌杀害,而如今不仅活了下来,还因功攉为扬州大都督,又被封为邓国公。
李亨命令自己的两个儿子,广平王李俶驻守凤阳,建宁王李倓率领两万大军,从旁协助张巡,与燕军大将尹子琦对阵在汴水一带。
建宁王李倓抵达下邑(今夏邑县)时,时近盛夏。
李倓发现,燕军士卒大多为北方人,不耐酷暑,有许多人脱了甲胄,在河边下水纳凉。
李倓于是率领军队,偷偷伏在河旁,待燕军下河之时,派出军中熟悉水性的士卒,潜入河中将下水的燕军士兵拖入河底,活活溺死。
燕军见状,以为河中有水鬼,吓得四散惊逃。
李倓这个时候再趁机率军杀出,将河边的燕军杀得大败。
在那之后的数个月里,燕军士卒别说湖泊河流,就连小溪泉眼等等都不敢靠近,生怕被拽入水中溺亡,唐军也因此士气大振。
南唐的局势逐渐稳定了下来,而远在建康城中的李亨,也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一位可能会改变整个天下局势的谋士。
玄武门旁,李亨带着南唐文武官员,登上城楼,看向街道遥远的尽头。
等了一会儿,李亨向身旁的内侍李辅国(李静忠)问道:“还没到吗?”
李辅国躬身回道:“陛下,说是已经入了城,想必就快到了。”
李亨点点头,将双手负在身后,在城楼上来回踱步。
过了有一会儿,李辅国小声说道:“陛下,他来了。”
李亨身体一震,朝远方看去。
只见一位身穿白衣道袍、手持道家拂尘、长相清秀、羽衣蹁跹的年轻人,骑在一头毛驴的背上,慢悠悠的向着玄武门慢慢行来。
李亨眼睛一亮,喜道:“没错,那就是李泌!”
说完,他快步走下城楼,文武官员见状,也连忙跟上。
李亨走出城门,见李泌早已下了坐骑,便笑着迎了上去。
李泌将拂尘置于怀中,躬身向李亨行了礼,刚想开口说话。
李亨一把抓住李泌的胳膊,笑着说道:“长源可是收到了朕的书信?这些日子里,朕等的好苦。”
李泌:“泌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李亨:“不迟!你来了便好!”
说完,李亨拉着李泌,不顾旁人的眼光,向府所走去。
后者一脸苦笑,向一旁的侍从指了指驴背上的行囊,示意帮忙照看一下。
入了中苑的偏厅,李亨向李泌介绍了南唐的文武官员,又摆下了宴席。
李亨开席的第一句话,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接对李泌说道:“长源,朝中右相之位尚空,只等你来补缺了。”
此言一出,许多不清楚李泌底细的南唐官员,纷纷吓了一跳。
一个年轻道士,一介白身,没有任何入仕记录,陛下开口就要给他右相之位?
但这些官员或许不清楚,李泌在李亨的心中,绝对担的起右相之位。
李泌,公元722年出生,是北周八柱国之一李弼的六世孙。年仅7岁就能下笔成章,被誉为神童。
开元四贤臣中的两位,张说和张九龄,在见到李泌之后,都惊叹于此子的才华,争先恐后想要成为他的老师。
李泌跟着这两位老师,学习诗赋、策文、战事、谋略等等,但他其中最爱的学问,却是道法。
安史之乱尚未开始前,李隆基将李泌安排在翰林院中,又让后者辅佐太子。
李泌也在那时,与李亨结下了忘年之交。
那些年里,李亨能够在李林甫的轮番陷害中,平安活到现在,李泌在其中功不可没。
也正因如此,李亨对李泌信任有加,出则联辔,寝则对榻,视其为手下最重要的谋臣。
后来,李泌因为写诗讽刺杨国忠和安禄山,被贬到了蕲春,李亨在襄阳称帝之后,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一番苦寻之后,终于将其迎入了建康城。
听了右相之位的邀请,李泌站起身来,对李亨说道:“陛下,我无意为官,只想帮助平定叛乱之后,继续隐居山林。”
无奈之下,李亨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李泌担任侍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长史。可是李泌依旧不同意,只愿以平民身份辅佐李亨。
你来我往数次以后,李亨只好用几乎哀求的声音说道:“朕不敢让您做我的臣子,只想请您救难而已。等平定了叛乱,任您去留。”
得到了这份承诺之后,李泌这才接受了任命。
宴席结束之后,李亨带着李泌去了偏厅,向后者问策。
李亨要问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皇位的合法化。
将马嵬坡之乱大致讲了一遍,李亨向李泌问道:“太上皇如今必定深恶于朕,这该如何是好?”
李亨扫了扫佛尘,不急不缓的反问了一句:“陛下在襄阳称帝之后,太上皇可曾发来声讨的圣旨?”
李亨闻言,愣在了当场,喃喃自语道:“是啊,朕在襄阳称帝,怎么不见太上皇发来声讨的圣旨。”
李泌:“如果太上皇当真深恶陛下,听闻到您在襄阳称帝之后,必定会勃然大怒,再发来圣旨,将您宣布为逆贼。但是,太上皇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正是因为眼下叛军声势浩大,比起追究您的责任,如何挽救唐室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李亨有些吃惊:“你的意思是,太上皇会承认朕的皇位?”
李泌:“太上皇经历了无数磨砺,乃是聪慧圣贤之人,孰轻孰重,他比常人看的都要清楚。陛下离开马嵬坡后,率两千禁军,先后解了南阳和雍丘之难,太上皇得知之后,想必也是宽慰。毕竟,唐室之中后继有人,能够救万民于水火,这才是无上的功德。”
李亨连连点头,喜道:“如果太上皇肯这般想,那朕心中的这块大石,可就算是落地了……只是,当下朕的皇位,尚未得到诏书,也未拿到玉玺,名不正言不顺,实在是……”
李泌向李亨拱手说道:“陛下何不亲手写下一份书信,以人子的身份,向太上皇请罪,言辞恳切一些,以此来缓和彼此的关系。”
李亨有些犹豫:“朕倘若写了信,太上皇会看吗?”
李泌:“请陛下放心,我敢保证,太上皇收到您的信件,必定会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