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在改朝换代这件事上,周钧和孔攸定下了分步走的策略。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制定计划,确定应当如何去查办灵堂纵火案。
首先,周钧与孔攸分析了皇宫与朝堂的关系。
李隆基自从来到凉城之后,就不再打理朝政,如同在长安重用李林甫和杨国忠一样,将大权交给了周钧。
这在凉城朝堂的大臣们来看,是皇帝信任宠臣的表现。
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凉城内乱,孔攸屠尽凉城门阀,又将李隆基软禁在宫中,使得皇帝深居简出为止。
明眼人都能发现,手握大权的周钧,开始在凉城、长安等地,开始清理异己、栽培亲信,逐渐用军镇官员,替换掉中央和地方上的官员。
此时的李隆基卧病在床,久不上朝,太子之位又悬而不决,朝堂的臣子们,自然开始揣测皇帝与丞相之间的关系。
但此时,大部分人对于周钧有不臣之心这一说法,还是将信将疑。
毕竟,凉城和长安的两次大清洗,一次是因为叛党入宫,另一次是因为勾结伪朝,无论是理由,还是动机,都能站得住脚,周钧的行为不能算是谋逆,只能说是略有嫌疑。
一直到李隆基在临死之前,立下遗诏,诏书中将周钧收为义子,又令其继位为帝。
大臣们对于周钧的疑虑,因为这封诏书,这才彻底消失。
在大臣们看来,李隆基死前,将皇位传给周钧,非但不是昏庸,反而是贤明的表现。
李隆基在位时,任用奸佞,又坐视叛党做大,最终使得大唐丢掉了半壁江山。
皇帝老子昏庸无能,皇子们的表现,一个个也都是让人失望至极。
李亨在江南自立,本来局面大好,却因为疑心病,先杀儿子,再杀兄长,最后又杀了贤臣,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而南唐也岌岌可危,眼见就要灭亡。
至于其它皇子,造反的造反,逃跑的逃跑,根本无人能够挑起大梁。
只有北唐丞相周钧,临危受命,先是平定河北,接着又收复河东,最后光复了长安,可谓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所以,李隆基将皇位传给周钧,令后者重整大唐基业,朝堂众臣非但不反对,反而支持者甚众。
然而,这些臣子们不知道的是,李隆基早就恨周钧入骨,传位是假,同归于尽、拉后者一起去死才是真。
他们更加不知道的是,周钧早在长安职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立之心,从头到尾只是将李唐皇位当做实现愿景的工具,对于唐室却是再无忠心可言。
所以,灵堂纵火案,李隆基的棺柩被付之一炬,周钧险些被烧死其中,大臣之中很少有人知道内情,大多只是将这桩案件,当作是一次谋逆叛变来看。
分析完这些之后,孔攸对周钧说道:“主上既然打算继位唐室,那么灵堂纵火案的背后……先皇与丞相不合,前者欲置后者于死地,这样的真相就不能公布于天下。”
周钧:“伯泓的意思,是将这桩案子的犯人,推到其他人身上?”
孔攸点头道:“主上继位之后,需要做到几件事情。一、必须确保传位诏书的合法性,二、必须争取到大唐臣子们的支持,三、必须尽快处理掉,那些有可能会造成威胁的不安定因素。”
孔攸说的前两点,周钧心中明白。
李隆基临死前的遗诏,收自己为义子,再传位于自己,实际上是一个陷阱。
自己只要一死,另有一封扶持其他皇子继位的隐诏,必定就会问世。
到了那个时候,遗诏的合法性就会失效。
至于大唐臣子们的支持,其实也很好理解。
纵火案背后的真相,不能对外公开。
换言之,周钧和李隆基自始至终,都要装出一副君臣和睦、父子情深的模样,使得大臣们误以为这桩案件背后的凶手,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周钧突然灵光一闪,对孔攸说道:“伯泓说将纵火案的罪责,推到其他人的身上,我想到是谁了。先前你在信中,让军士密切关注宗室的一举一动,其实就是想借着纵火案,对凉城宗室动手,彻底排除未来可能会发生的隐患。”
孔攸点头道:“李隆基当初为了引主上入局,一切都是以保密为主,纵火的计策必定没有多少人会知晓。倘若细算下来,皇帝的近侍高力士算是一个,工部侍郎阎浚算是一个,领隐诏伺机而动的那位皇子算是一个,剩下的知情人中,必定有李唐的宗府。”
周钧:“李隆基死后,负责布置灵台、主持初终、发丧治丧、安放棺柩的,都是宗府的人,所以他们中有人,必定也知晓这一计划。”
孔攸:“主上说的是,但你切莫小看了宗府的实力,宗府之中不仅有皇子公主,还有勋贵王爵,这些人是李唐宗室的核心力量,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门阀。主上继位之后,倘若想要推行政令,改变朝纲,宗府将会是最大的阻力。”
周钧:“因为我一旦继位,就意味着改姓入宗,李唐宗室对于我来说,既是祖制,也是家长,我今后行事就会被束缚住手脚。”
孔攸点头道:“所以,攸才想借着这次纵火案,将宗室一网打尽,彻底了却主上的后顾之忧。”
周钧:“眼下,既然定下了目标,关键的问题,就在于应当如何去做?”
孔攸:“主上继位为大唐皇帝,又希望争取臣子的支持,所以即便要对付宗室,也不能用蛮力和杀伐来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还是搜集证据、编织罪状,将宗室成员以不赦之恶来定罪。”
周钧仔细寻思后说道:“工部侍郎阎浚已死,修建内堂的工匠恐怕也被灭口。如今说到证据,手头上只有被大火焚毁的灵堂,以及高力士手下一个来不及自尽的内侍,还有十二名参与监理灵堂建设的工部官员……”
孔攸:“主上,宗室成员并非铁板一块,这些人的身上,或许也是突破口。”
周钧轻轻点头。
孔攸:“主上,还有一事。御史台、大理寺、刑部里的官员,有不少与宗室素有联系,恐不便参与审讯。”
周钧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为了彻查城中叛党,再杜绝日后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我打算单独建一部司,专职监视和审讯朝中官员,不经尚书省,只向皇帝一人报告。”
孔攸:“主上此言大善,这一部司可有名称?”
周钧:“拱卫司,这名字说着有些拗口……不如以大唐厢军为制,一旌为卫,就叫锦衣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