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麾下驻守洛阳的将领,乃是其爱将周贽。
周贽身为史思明的得力副手,深得后者器重。
早些年,燕军得胜归来,在分配功劳的时候,军中司马在功劳榜上,将周贽排在了史思明儿子的后面。
史思明见后,勃然大怒,当场喝道:“岂可将周贽置于我儿之下?!”
周贽自从成为洛阳留守之后,不负史思明所托,也是兢兢业业的执行着命令,就是将洛阳所有的财富,尽力搜刮并搬到史思明的根据地。
史思明知晓,安庆绪死后,燕国距离覆灭已经不远了。
驻守潼关的田承嗣,必定会放弃关所,转而南下求活。
一旦潼关失守,洛阳等于门户大开,这座神龙之都,也就再无防守的必要了。
在这种情况下,尽力搜刮洛阳财富为己用,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郭子仪率领十万大军,抵达洛阳城下时,周贽此时一边安排守军,一边想要拖延时间,巩固城防。
哪料到北唐军队抵达洛阳城下之后,郭子仪连劝降的流程都没有,直接命令上百门大型长炮,一起发射,直接向城门狂轰乱炸。
在震天的炮响声中,炮弹如雨点一般,落在洛阳城墙之上。
砖石横飞,望楼倒塌。
周贽只是听说过北唐火炮威力,但并未亲身经历过。
而且,身为武人,未与敌人交战,便望风而逃,这种丢脸的事情,他自认做不到。
再说了,洛阳城池坚固,按照周贽的想法,完全可以借助守城,来最大化杀伤北唐的有生力量,为日后的战事创造优势。
但真正见识火器之后,周贽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上百门大型长炮,每分钟发射一轮,每过三轮,清理炮膛。
仅仅只是第一个上午,北唐炮军的炮弹,仿佛不要钱一般,倾泻向了洛阳,光是城门附近的城墙,就先后挨了数千发炮弹。
每一次轰击,周贽都有大地在颤抖的错觉,仿佛整座城市都在炮火下,摇摇欲坠。
他心中清楚,按照北唐军队上百门火炮的轰击速度,洛阳城墙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缺口,到了那时,军中士气怕是会崩溃。
无奈之下,周贽打算提前执行洛阳的撤退大计,那就是趁着城池还在手中,放火焚烧整座洛阳城,再借势向东退却。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早在郭子仪的大军抵达洛阳之前,就有一只特殊的小队,提前潜入了城池。
清晨时分,太阳刚刚升起。
站在小院的中央,班卫征紧了紧肘部的护甲,将手弩插在腰后,又将匕首置于袖中,对身旁的人说道:“北镇抚司潜伏洛阳,到了今日,总算是熬出了头。这破地儿,一斤火烧都要一百个铜子。”
听见班卫征的话,周遭的锦衣卫笑了起来,原本的紧张一扫而空。
班卫征:“今日稍晚一些,郭大帅的军队将会抵达洛阳的西门,那里的守备应当是最严。吾等埋伏在北城,等待战事开打,就从皇城东面绕过去,按照计划打开北城门,再协助北方的我军伏兵进城。”
众人一起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然大亮。
洛阳城西边响起了火炮的声音,震得整个城市都微微发颤。
班卫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其他人说道:“大军已经抵达,该做事了。”
一众锦衣卫假扮成洛阳百姓,跟着周遭的邻里,顺着长街逃去。
来到积兴坊的外场,有城中守军堵住出口,不许任何人通行,又喝令百姓朝后退去。
班卫征躲在人群的后方,朝那些守军看去,只见有大批士卒,从马车上抬下来一个个陶罐,又运向坊市之中。
有同伴向班卫征问道:“班哥儿,他们在干嘛?”
班卫征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他们想焚城。”
锦衣卫闻言,皆是一愣。
班卫征:“史思明麾下的这些军卒,将城中细软全部搜刮干净,再一把火烧了洛阳城,不仅可以阻滞唐军,而且还能烧毁城中的补给,使得郭大帅的军队,不得不停下来等待辎重。”
有人补了一句:“城中还有三十万百姓。”
班卫征皱紧眉头,一反平日里的懒散模样,思索一番后说道:“所有人分成两队,第一队按照原计划,赶往北城,去夺取城门;第二队随我来,去阻止敌军焚城。”
有锦衣卫劝道:“班哥儿,负责焚城的敌军,怕是有数百人,我们人少,一旦打起来,恐怕吃不下来。”
班卫征沉声道:“我有我的办法,你们尽管去北城,不要逗留。”
很快,锦衣卫的第一队人马,离开坊街,向着北城快速行去。
班卫征躲在暗处,见场院上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便向周遭的同伴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跟上自己。
来到封锁线的最前列,班卫征小心靠向守军兵卒,瞄准空档,假装踉跄,一个矮身钻过了防线,又撞在了洛阳守军装载火油的大车上。
一罐装在马车高处的火油罐,受到撞击,掉落在地,砸的四分五裂。
负责看守马车的守卒大怒,高声骂道:“找死!”
守卒一边骂,一边举起长枪,想要刺向班卫征。
班卫征假装受到惊吓,摔倒在地上的火油里,又跌跌撞撞的钻入人群中。
有百姓闻到班卫征身上有刺鼻气味,不禁仔细查看。
搞清楚状况之后,有人大惊失色的喊道:“这是火油!这些兵卒想要烧掉洛阳!”
一时之间,群情愤涌。
洛阳百姓纷纷向前挤去,口中高声大骂。
见形势逐渐不受控制,有守卒举起弓箭,想要下死手,对百姓射出箭矢。
班卫征隐匿在人群后方,掏出腰间的手弩,看准敌人的位置,先一步射死了两个弓箭手。
眼见有兵卒被杀,场中原本的吵杂,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在后面喊了一句:“大火烧起来,咱们都是死!不如现在就反了!”
此言一出,附和声顿时此起彼伏。
“与其被烧死,不如拼了!”
“杀了这群丧良心的畜生!”
成千上万的洛阳百姓,在几个『领头人』的带领下,冲开了守军的防线,利用手边一切能够当做武器的物什,为了生存,开始不要命的打杀起来。
面对这群挥舞着砖头、农具、扁担等物件的百姓,守军兵卒纵然装备精良,但是无奈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被围堵在墙角里,一个挨一个的,活生生的被打死在当场。
等到最后一个守卒被打死,原本愤怒的百姓情绪,此时已经达到了沸点。
此时,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句:“左右都是反了,不如用命博个前程……胆子大的,和我一起去城门那里,接应北唐的军队,捞一个功劳!”
话音刚落,又有『不少人』随之附和。
百姓们见有了带头人,拿着各自的『兵器』,浩浩荡荡向着城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