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率领十二万河北兵,自齐州(今济南)南下,兵锋直接指向徐州。
仆固怀恩因为蓟州兵乱,被褫夺了河南兵马使、平卢节度使等职务,如今在李光弼麾下做了军使,戴罪立功。
行至距离徐州尚有百里之遥的微山,李光弼召开军议会,当着众将的面,又打开了枢密院发来的军令和文册。
当初,枢密院给东西中三路大军,分别发去了军令等物。
其中,给西路军和中路军的军令,不管是行军路线,还是战术安排,都是非常详尽。
唯有给东路军的主帅李光弼,枢密院的书信中,只有皇帝周钧的一句话。
『战场瞬息万变,光弼知兵善战,朕准你一切便宜行事』
周钧这句话,倘若白话来讲,就是:比起西路军和中路军,朕更相信你的领兵才能,也不打算给你安排什么战术了,上了战场你不用理会其它,只管自由发挥,专心作战便是。
放眼大唐,能够让周钧说出这种话的将领,屈指可数,李光弼就是其中一人。
收好了信件,李光弼看向身旁的仆固怀恩,开口道:“大战在即,这一次对阵史思明,我打算用你为前锋。”
仆固怀恩闻言,知晓李光弼这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心中感激的同时,仆固怀恩行礼道:“必定不让大帅失望!”
李光弼看向帐中的其他将领:“徐州之战,乃是夺取江南的关键。倘若此战得胜,河南道将尽归大唐,诸位当奋勇作战。”
众将闻言,大声称喏。
北唐东路军行过微山,终于抵达了徐州城下。
史思明站在城头上,朝远方的唐军大营极目远眺,恰巧此时,李光弼也在了望徐州城。
历史上,互为宿命对手的二人,如今在徐州终于再次聚首。
史思明见唐军前锋靠近,知晓不能堕了气势,于是让手下向城下叫阵,邀将单挑。
对于史思明的这点小心思,李光弼看的清清楚楚,心中只觉好笑。
前锋大将仆固怀恩,来到中军,想要向李光弼主动请缨,去单挑敌将。
李光弼摇头道:“杀鸡焉用牛刀。”
东路军中有一裨将,名为白孝德,听闻此言,站出来毛遂自荐。
李光弼点头允了。
史思明帐下出战的敌将,从未听过白孝德之名,心中起了轻视,连武器都懒得举起。
白孝德也不多话,催动马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仅仅一次冲锋,就斩下了敌将的头颅。
李光弼见状,大声喊了一声好。
单挑落败,史思明麾下的将领,个个都是脸色难堪,兵卒们更是士气低落。
史思明见状,知晓今日不适合开战,让手下挂了免战牌,躲进城里做了缩头乌龟。
士气上输了第一仗,史思明自然不甘心。
很快,史思明又想了一招。
史思明有一千多匹精良的战马,都是牡马(公马)。
为了炫耀军力强大,威慑对方,史思明每日都要派军士把它们赶到泗水岸边洗浴,并且循环不休,以示马多。
李光弼见状,命令把军中五百多匹牝马(母马)聚集在一起,驱赶出城。
五百多匹母马嘶鸣着直奔向泗水,对岸的的公马禁不住异性的招唤,纷纷渡过河来,去和那些母马亲近。
李光弼乘势把史思明的战马全部圈住,逮入城中。
就这样,史思明的一千多匹战马,白白地落入李光弼手中。
输了两阵的史思明,越想越是恼火,于是派出麾下大将窦继元,带上三千精兵,趁夜出城后向北,打算沿用偷袭粮道的老办法,去烧李光弼大军后阵的粮仓。
哪晓得李光弼设在狭丘的粮仓,居然偷学了郭子仪在长安时的战法,在粮营中埋设了大量的火药。
当窦继元率军冲入营中的时候,刚刚想要下令放火,一连串地动山摇的爆炸,就将史思明麾下的三千精兵,全部炸成了碎块。
输了这三次之后,徐州城中的守军,士气大减。
史思明也将李光弼视为自己天生的克星,再也不敢出城作战,每日只是躲在城中饮酒,脾气日益暴躁。
徐州之战,两军就这样彼此攻伐,数月有余。
这一日,史思明坐在大殿之中,手中拿着酒杯,口中还念叨着什么。
殿中的文武,知晓史思明近些日子来,喜怒无常,所以都在小心说话,极尽阿谀。
有将领见史思明坐在上座,就奉承道:“燕王气度非凡,生来就有睥睨天下之相。”
史思明听见这话,眼睛一亮,开口问道:“这人上之座,某可能坐得?”
殿中的文武闻言,哪敢说不,纷纷说自然坐得。
史思明借着酒劲,站起身来,对左右问道:“燕国的皇帝仪仗,存于何处?”
史思明这话,一开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后来有人意识到,史思明所说的皇帝仪仗,是安庆绪被杀时的缴获。
很快,人们将燕国皇帝一整套家伙事儿,包括皇袍、裘冕等等,全部取了过来。
史思明看着这些,越看越是欣喜,在众人的奉承声中,伸出手就想穿上皇袍。
好在此时,殿中还有人算是清醒。
史思明之子史朝义,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跪倒在地,苦劝道:“父亲,吾等投靠南唐,借势抗击北唐,循的是臣子的身份。倘若您穿燕国皇袍之事,传到建康城中,就等于是自断后路啊!”
史思明闻言,心中一惊,酒也醒了一半。
见殿中文武都看向自己,史思明没有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开始懊恼史朝义说话没有分寸,折了自己的面子。
于是,史思明对史朝义破口大骂,最后拂袖而去。
在这段小插曲发生之后,转眼之间,时间来到了新元三年的年底。
驻守徐州的史思明,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北唐西路军,在段秀实的指挥下,一路势如破竹,已经从房州打到了襄阳,与郭子仪的中路军,越来越近,很快就可以汇合。
一旦北唐的西路军和中路军汇合,就意味着徐州及其周边,将成为一片孤地。
史思明所驻守的徐州,北边有李光弼,西边有郭子仪,西南方向是段秀实和李嗣业,整个区域,很快就会被北唐军队彻底包围。
在这样的情况下,史思明做了一个无奈的决定,便是放弃徐州,从河南道转移到淮南道。
史思明从徐州退败,对于北唐而言,意味着整个河南道的彻底解放。
李光弼、郭子仪、段秀实、李嗣业,各自率领的部队,共计四十二万大军,终于在颍川一带,完成了胜利会师,距离江南的门户重镇——江城,仅仅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