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昕率领的三万援军,从凉州出发,去往河湟地区的廓州。
在他率领大军赶路的这段时间里,吐蕃人的进兵速度,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郭子仪在廓州留下了三万战兵,领兵主将乃是朔方军将领淳于从让,他麾下的部队与吐蕃军前锋在泾源相遇。
吐蕃军前锋的将领,乃是次相敦仁增的儿子颛肇加措,后者在出征前得到桑赤若的命令,令其遇到唐军立即败退,不可迎战。
颛肇加措谨记桑赤若的命令,与唐军大将淳于从让刚一交战,就装作不敌,转身败逃。
淳于从让不知是计,率领骑军一路掩杀,眼见就要抓到颛肇加措的时候,吐蕃军的伏兵出现,截断了唐军骑兵的后路。
唐军想要重整军势反击,但是无奈由于追击,军队阵型拉的太长,前后无法相顾。
淳于从让身陷敌阵,无法突围,副将虽然极力营救,但数次都未能成功,最终主将战死,大军落败。
至此,郭子仪为长安布下的第一道防线,就此被攻破。
廓州被攻破之后,长安的第二道防线,分为南北两路。
其中,北路兵力大约两万人,驻守在长安西北方向的凤翔县,主要负责把守长安去往凉州的必行之路——泾州。
南路兵力也有两万人,驻守在长安西方的扶风县,乃是长安城外的前营。
由于扶风大营,距离长安更近,吐蕃前军于是放弃了走北线的打算,而是转由南线向长安逼近。
南线上的扶风大营,主将乃是燕国降将翟皋,曾为安守忠效力。
当年,安守忠在长安大败,其麾下的部队溃不成军,战场上唯有翟皋所率领的偏军,虽然死伤惨重,但是一直在与唐军继续作战,即便被包围也未投降,最后力竭不支,被郭子仪所俘。
被俘之初,郭子仪爱惜翟皋才能,想要劝他归降,后者并不理会,打算自行了断,后因安守忠劝阻,未能如愿。
之后,史思明杀害了燕国皇帝安庆绪,燕国名存实亡。
郭子仪派自己的儿子郭曦再去劝降,翟皋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为大唐效力,但不与昔日袍泽兵戎相向。
简而言之,就是虽然投降了,但不与伪燕的那些老同事们作战。
郭子仪答应了他,在南征的时候,将翟皋带在身边。
在淮南道与南唐作战时,翟皋一马当先,率领陷阵营,丝毫不惧敌众我寡,每次都能破敌取胜。
郭子仪赏识翟皋,视其为难得的将才,数次为其请功。
之后,在攻打江城的会战中,翟皋负伤,郭子仪忧虑他步上李嗣业的后尘,就将其调回了长安扶风县,令其安心养伤。
然而,令郭子仪没有料到的是,翟皋回去没多久,就遇到了吐蕃人大举进攻。
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驻守扶风大营的翟皋,在军议会上对他人说道:“此时乃是出战迎敌的最好时机!”
有下属疑惑道:“敌军来势汹汹,又刚刚击败了廓州的淳于将军,士气正高。而且我军的兵力也不多,理应一边防守,一边等待援军,怎么可以放弃大营,主动出击呢?”
翟皋说道:“敌军刚刚取胜,正是骄兵,此时万万不会料到,我军会主动出击……所以,我们只要选择一处险要之地,进行埋伏,必定能够取胜!”
以两万士卒,迎战二十万敌军。
在旁人看来,这完全就是发疯一般的想法。
然而,翟皋是主将,又深得郭子仪的信任,在军中威望也高,其他将领最后都同意了这个方案。
于是,翟皋率领两万唐军,在太和关(今岐山一带)设下埋伏。
吐蕃前军大将颛肇加措,刚刚打了胜仗,心中正是得意,万万没有料到,唐军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敢出营设伏。
在没有派出斥候、全军戒备松懈的前提下,颛肇加措一头走进了唐军静心布置的陷阱。
等待吐蕃军前军全部进入伏击圈后,翟皋先是命令士兵敲响战鼓,接着火药桶夹杂在滚石之间,从山崖上被推落到吐蕃军的中间。
在接二连三的爆炸之中,吐蕃前军几乎没有升起一点抵抗之心,开始纷纷向后逃窜。
翟皋骑上战马,举起马槊,第一个顺着斜坡冲下高地,口中大喊道:“杀吐蕃狗!”
唐军骑兵紧跟在主将身后,宛如捕食的狼群一般,直接冲入了吐蕃军的逃兵之中。
那一战,吐蕃三万前军几乎全军覆没,真正逃回去的人,不足两千。
吐蕃前军大将颛肇加措,更是被翟皋一箭射中后心,当场毙命。
此战之后,吐蕃次相敦仁增听闻爱子惨死,气急攻心,险些当场去世。
他先是得到桑赤若的首肯,处死了逃回来的千名吐蕃士兵,接着又在灵堂前起誓,定要将翟皋千刀万剐。
前军被击败之后,桑赤若率领吐蕃中军,抵达扶风郡。
让他头疼的是,唐军将领翟皋面对吐蕃主力,再也没有正面求战,反而将部队化整为零,借助五丈原、岐山一带的地形,与吐蕃军开始打起了游击战。
面对翟皋的战法,换做是一般将领,恐怕就要被拖在扶风,寸步无法前进。
但是,桑赤若却另辟蹊径,玩了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先是命令大军在扶风郡驻扎,摆出一副全力搜捕的态势。
但是,暗地里,桑赤若却派遣一只吐蕃偏军绕过扶风,向北去攻击凤翔。
吐蕃偏军进入凤翔之后,一路烧杀劫掠,沿途村县的惨状,令人不忍目睹。
吐蕃军抵达凤翔之后,将被杀者的头颅堆成小山,又威胁倘若唐军如果不投降,就立即屠城。
凤翔大营位于泾州境内,凤翔军大将,向麾下下令,死守城池,不得投降。
但是,泾州刺史高徵,还有一些军中的将领,却是贪生怕死之辈。
这群人秘密集会,定下向吐蕃投诚的方案,趁夜夺下城门,放吐蕃军入城。
结果,吐蕃军几乎没费一兵一卒,就攻下了凤翔大营。
泾州刺史高徵,为了赢得吐蕃人的欢心,更是干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
他向吐蕃人指出,从泾州出发,有一条小道,可以直插扶风郡的后方。
就这样,在泾州刺史高徵的带路下,吐蕃偏军绕至扶风大营的后方,配合桑赤若率领的吐蕃主力,前后夹击唐军大将翟皋。
后者寡不敌众,最终被俘。
吐蕃次相敦仁增,为了报爱子之仇,当着唐军俘虏的面,用小刀活生生的一点点割下翟皋的皮肤,再挖去后者的眼珠,切掉后者的耳鼻。
翟皋剧痛之下,没有一声惨呼,更没有一声求饶,从头到尾,对吐蕃人破口大骂,直至鲜血流尽而亡。
敦仁增本以为凭借这种酷刑,可以震慑唐军俘虏。
然而,唐军俘虏之中,非但没有求活者,反而效仿翟皋,对吐蕃人痛骂不止。
桑赤若听不下去,直接命令杀掉所有唐军俘虏,终止了这一场闹剧。
事态发展到此,长安门前的三道防线,已经尽数被吐蕃军攻破。
吐蕃大军兵临长安,这座大唐旧都,再一次迎来了命中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