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中牟篇:奇怪的少年(三)
作者:兔儿知秋   晋中镜最新章节     
    郗遐对她略有怜悯之心,并不是同情她的遭遇,而是因为她的名字,雨轻身边有个二等丫鬟也叫雪雁,平日里只是在院子里负责打水、烧茶、浇花之类的,自惜书嫁给季冬阳后,雨轻就把雪雁挑上来做些细活儿,月钱跟怜画和梧桐她们一样。
    雪雁收起笑容,恭敬的回道:“其实我只见过曾元两次,一次是在他给如月赎身之前,和几位友人来这里开怀畅饮,另一次是在他风寒痊愈后,独自过来喝闷酒,我记得他当时神情很怪异,双手好像还有些发颤,酒喝了一半就匆匆离开了,连酒钱都没付,还是对面首饰店铺掌柜把酒钱送过来的。”
    郗遐微微点头,看步布差不多都吃饱了,便笑道:“元先兄,我们走吧。”
    步布一怔,“可是你还没怎么吃呢?”
    “我吃不惯这种野菜,不如找个地方打一顿秋风好了。”郗遐又对雪雁说道:“雪雁姑娘,如果你又想起什么的话,可以来鬼宅找我们。”
    雪雁一脸震惊,“鬼宅?你们怎么住在那里?”
    阿九刚才下楼去附近转了转,看到一个豆腐店铺,店里将炸豆腐、豆腐圆子和夹肉的油豆腐现炸现卖,他就买了一些,正好遇到祁斯,担任中牟县丞的祁峥是他的堂叔,昨日祁斯就跟着祁峥去过鬼宅。
    其实祁斯自收到雨轻的书信,就快马加鞭从河内怀县赶回中牟,这两年祁斯并不在中牟,通过堂叔知道一些鬼宅的事情。
    高县令之死,他的堂叔为了避免嫌疑,不便插手太多,祁斯只能试图接近郗遐,暗中协助,段正纯先前已经与郗遐打过交道,得知郗遐为人潇洒不羁,不像那些世家权贵子弟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段正纯和郗遐在江夏相处的时间虽短,但感受颇多,郗遐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但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奢与傲,他有着优雅不俗的谈吐,言行里却能透露出浩然之气;风流潇洒的外表下暗藏着虎虎生威,这就是门阀士族那种不怒而威的震慑力,这种震慑力来自其家族丰厚的文化底蕴。
    世家大族有道高高的门槛,不是轻易人等都能踏进,远远望去有种清高的距离感,可是郗遐活得相对坦荡,不拘一格,不管是对庶族还是商贾亦或者草莽,没有明显的蔑视和排斥,只要对方有吸引他的才干和能力,他都能与之交谈,转而为自己所用。
    祁斯已经从段正纯那里了解到了郗遐的手段和能力,只不过步布也意外的出现在这里,祁斯对步布这个人完全是陌生的,但愿接下来他们能好好相处。
    “郗兄,步兄,真是巧遇。”
    祁斯望见郗遐和步布迎面走过来,便含笑打了个招呼,郗遐笑道:“祁兄,我和元先兄正准备去一趟曾家,可是我们对这里还不熟悉,不知祁兄能否与我们同往?”
    祁斯微笑回道:“这倒是巧了,我也正打算去三桂巷的曾家摘些羊桃,他家离柳桥街很近的,步行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郗遐从阿九手中接过来用油纸包着的炸豆腐,边走边吃,很随意的问祁斯一些事,就比如中牟县有哪些特色小吃,本地士族子弟有没有举办什么诗会,又问他与潘氏子弟交情如何,还有哪家青楼的姑娘漂亮,哪家的弹唱的好,他常光顾哪家青楼,有没有花钱为哪位花魁赎身,再购置一套宅院作外宅,跟曾元一样金屋藏娇。
    祁斯开始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当郗遐问那些风月场中的事,他就冷下脸来,只说了一句他从来不逛青楼,郗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祁斯比郗遐年长几岁,但看起来却像是一个清秀俊朗气质偏柔弱的少年,眼睛明亮有神,牙齿尖尖小小,自带小巧的萌感,不笑的时候,整个人显得严肃古板,由于嘴角肉比较多,还有一种倔强的感觉。
    “是真名士自风流,那种流连青楼贪图美色的假名士,根本谈不上什么风度和风流。”祁斯丢下这句话就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步布悄悄附耳对郗遐道:“这个祁斯就是太正经了,又小家子气,一个小士族子弟而已,我看他还不如那个段正纯呢。”
    郗遐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津津有味的吃着炸豆腐。
    在郗遐看来,段正纯嘴里就没有一句正经话,这个祁斯却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而祁县丞不会阿谀奉承,不贪赃枉法,也不欺压百姓,视名节比生命还重要,也正因为如此,他为汲县令时得罪了当地豪族,在去年被贬回中牟担任县丞,以后也难有升迁的机会了,所以说高县令之死应该与他无关,至于县衙内的其他属吏,就不好说了。
    蒋瑞、曾元和高县令都是先后死于鬼宅的诅咒,蒋瑞和宠妾死于三年前,曾元和如月则是在蒋瑞死后半年住进这座鬼宅,没过一年他们俩也死在了鬼宅,当时的中牟令和县丞都被调往了偏远之地,高勉也是在去年底才出任的中牟令,所以他和祁县丞对鬼宅的案子都不甚了解。
    蒋瑞在中牟县并无亲人,根本毫无线索可查,他们三个人当中只有曾元是本地人士,从曾家入手,或许能找出一些线索,一旦解开鬼宅之谜,大概就能查出高勉的真正死因了。
    在郗遐他们来到曾家门口,就望见他家正在变卖家具,郗遐走至青灰色院墙下,发现曾家是用秦砖砌院墙,上面还有祥鹭和仙鹤纹饰,图纹甚是精妙。
    步布不禁叹道:“这曾家祖上想必是有钱人家,而今却沦落到变卖家产了,可见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祁斯淡淡说道:“听说曾家祖上就是汉代镇南将军曾万,受命讨伐南夷,开拓南康之境,封南康逸士,后来族人多迁徙到岭南地区,曾元这一支本就是旁支,世居于此,虽为庶族,但曾家的门风家教,一向是严整缜密的,所以说曾元的父母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放纵私欲,与青楼女子纠缠不清的。”
    步布冷笑一声,“严苛太过也未必是好事,估计曾元就是受不了父母的严厉管束,才决意跟青楼女子住在鬼宅的,结果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他的父母也许肠子都快悔青了。”
    祁斯对步布这种只会说风凉话的世家子弟不屑一顾,直接让随行小厮给曾家门房递上名帖,然后就和郗遐径自走了进去。
    步布在后面笑道:“季钰兄,我想在曾家这园子里好好逛一逛,就不陪着你们去看望曾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