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又一次为李响年心里那个还不敢轻易说出的大胆设想增强了说服力。
兴奋劲过得飞快,李响年脸上转瞬间便笼上了层阴霾,因为这个线索最终指向的结果并不是他也不是陆涛母亲所愿意看到的。将监控内容录下,他一言不发地回到车上。正值中午,人行道上满是结伴而行的学生,他透过车窗盯着看了许久,有些出神。
那一道道背影,一张张笑容,是多年前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女儿,是在沉默中负重前行的陆涛,也是那个依旧捉摸不透的张亦弛。
“咳咳!”李响年脸色一变,剧烈咳嗽起来。他一边捂着胸口压抑不适,一边伸手摸索药瓶。
于他而言,他现在就像是在沙漏里艰难挣扎。沙子什么时候流完什么时候将他吞没,什么时候就是他的死期。可怕的是,他已经能用肉眼看到头顶的沙子快流完了。
——
下午,李响年依照那个无法释怀的假设,亲自模拟了整个过程。从一栋楼的某个单元出来,一路来到永和小区附近,进了小树林换装,然后避开监控绕路回到小区,进入相同一栋楼的另一个单元进去,通过地下室返回自己原本出发的位置。
又是早已明知答案但仍选择去做的一次尝试。目前依旧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事情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可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已经足以将他的设想完美推演。
如今已经没有其他指向,留给李响年的似乎只有这一个结局。
他要试着找一些目击者,把事件的经过、前因后果都还原出来。
“咚咚咚。”他敲响了张亦弛家对面住户的门。现在已经三点多,张亦弛早就去上课了,所以不用担心打草惊蛇。
门开了,一个男子探头出来:“有事吗?”
男子看上去有些戒备,李响年拿出警官证亮给对方看。男子顿时放松下来,但也很疑惑警察为什么会找上自己:“您进来坐、进来坐,那个我也没犯法吧,您这是……”
“不用紧张。”李响年只是走进去站在门口将门关上,没有再深入一步,“就是找你问点事情。”
“噢……您说。”
“前几天——就是上个周末,你们家对门那户有什么异常吗?”李响年问。
男子笑了笑:“上个周末我不在这啊,您也看到了,这房子还正装修呢,上个周末只有装修工人在。说起来您也是赶巧了,我今天就是来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偷工减料的地方。换别的时间,您指定扑一空。”
“啊……那你的意思是,上周末装修工人在?”李响年没有轻易放弃,死死攥住这条线索要深入探查下去。
“对。”男子回忆起来,“上周末他们应该忙着刷墙呢。”
“你应该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吧?”
“您是想找他们?”
“嗯。”
“行,我这边有手机号,您记一下……”
拿到手机号,李响年很快就拨了过去,得知这只装修队现在在这个小区的另一栋楼进行装修工作,李响年没有浪费时间,立即赶往。
抵达装修队所在的装修地点后,李响年见到了上周末在张亦弛家对面工作的三位工人。
这几位工人在得知来人是一名刑警后,便将上周末的事情全盘托出。李响年还颇为惊讶,没想到这几名工人和张亦弛还真有过接触,他原本可是并不怀有多大期望的。
一番交谈下来,李响年了解了上周日发生的事。上周日张亦弛给了装修工人钱,要他们帮忙刷一下家里的墙。刷墙时间基本上和陆涛失踪的时间吻合,这让已经大致推测出了案件真实面目的李响年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什么联系。
李响年要装修工人仔细回忆这期间还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东西,负责刷墙的工人在一番回忆后提到了一点,那就是张亦弛在拜托装修工人时,说家里的墙上溅上了墨水,可很难想象到客厅与厨房拐角的墙壁是如何被溅上了墨水。最重要的是,那墨水不像是溅上去,更像是涂抹的。
当天下午,李响年又找到了上周六晚上给张亦弛送过快递的快递员,同样有了不小的收获。据快递员说,那天的事他印象还颇深,因为他去张亦弛家敲了半天门打了半天电话都一直没人出来,等到下楼准备走的时候,张亦弛突然给他回了他一个电话,说是刚刚睡着了没听见电话铃声,而且主动下楼取了快递。
那个不为人知的周末,装修工人、快递员是和张亦弛有过直接接触的人。他们每个人回忆起和张亦弛接触的期间都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这些地方如果只是单拎出来看,或许并无太大的问题,但如果将其并入到李响年的推测中,则会让那个可怕的真相一点一点浮出水面。
随便找了家面馆,李响年吃了碗面重新回到车上。服下药后,他瞥了眼时间,六点出头。今天是周五,学生下午放学会提早不少。
深思熟虑一番,他驱车来到张亦弛家楼下,没等多久就遇到了放学回家的张亦弛。张亦弛也认出了这是李响年的车子,没有假装无视,径直走上前去。
“上车吧。”李响年摇下车窗道。
张亦弛停顿了一下,没有询问什么,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带你去吃点东西。”李响年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道。
张亦弛系好安全带:“我在学校食堂吃了。”
“好。周末放假对吧,我带你开车转一圈。”李响年说着发动了车子。
“今天怎么想这一出呢?不去找陆涛了么?”张亦弛瞥了一眼李响年,李响年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
“找到了。”李响年回道。
张亦弛目光闪烁,几秒后侧过了头:“……在哪?”
“你应该知道吧?”李响年还是没有看张亦弛一眼,驱车出了小区,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
“我?我怎么知道?”张亦弛失笑。
“其实我们都知道。”李响年面无表情,外面的霓虹灯照到他,他的眼睛依旧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