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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落微微一笑道:“自入西府,每日里都是刀光剑影,想睡却睡不踏实,习惯了出来看看。”
青桑似有些心疼的看了李落一眼,瞧着李落鬓间白发,清声说道:“大将军执掌三军将士,一言一行便是风起云涌,容不得差错,不过却苦了你了。”说到最后一句已如蚊吟一般,若不是李落内力深厚,几不可闻。
李落萧索一笑,淡然道:“谢过青姑娘挂念。”
两人沉默片刻,青桑狡黠一笑道:“大将军以前唤奴家夫人,怎么如今却唤起姑娘来了?”
李落哑然一笑,没想到青桑心思这般慎微,朗声道:“青姑娘不是以前也称我为公子么,现今怎么改口只叫我大将军了?”
青桑一拂秀发,轻声说道:“大将军言辞犀利,却也不让着青桑。”
李落一愣,苦笑无语。青桑莺舌百啭,缓缓接道:“大将军贵为大甘皇子,入得俗世,便是公子,纵横战场,尊为将军,归于朝堂,也是大甘皇室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像青桑,年幼时已在这红尘中求生,心百伤,身亦是残花败柳,哪里还当得上姑娘之称。”
李落静静的看着青桑,只觉得眼见的玉人似有无尽心事,所遇人中,却从未有如青桑一般的女子。李落沉声说道:“悲欢离合,生死得失,红尘之中本就难有满全之事,只不过人来人往,花开花谢,月还是月,星还是星,便是这朔夕城,若有一天化为尘土,也还是朔夕。”
青桑一怔,良久,嫣然一笑,秋波微转道:“奴家也要谢谢大将军苦口良心呢。”说完一顿,带些调皮的问道:“这么说来,青桑在大将军眼中尚算可近之人啦。”
李落笑道:“与青姑娘相识,是李落幸事,姑娘有胆有识,以女子之身,乱世求存,兼又生的如此美貌,值此一处,便已极难,更莫论青姑娘有情有义,若不然如徐少侠、祝先生这般豪杰也不会追随姑娘,倘若有一日,我与青姑娘为敌,李落也难生怨恨之心。”
青桑娇笑连连,珠圆玉润般回道:“青桑从不知大将军能这般哄女儿家开心,大将军啊,卓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佳人对大将军魂牵梦绕呢,不过青桑可不愿与大将军为敌,若不嫌弃奴家轻狂,能和大将军为友,青桑足慰平生。”
李落也不气恼,淡然说道:“青姑娘言重了,李落不过一介凡人,能与姑娘相交,我求之不得。”
“当日奴家还曾让人在朔夕找过大将军,只不过大将军行踪不定,青桑难以得偿所愿。后来听闻城中传言,奴家几人都为大将军担忧,却不知原来早已在大将军谋算之中,待到狄州落草山一战传出,奴家才知公子竟是大甘九殿下,残歌还长吁短叹,引未能和大将军把酒言欢为憾事,没想到这么快我们便又再见了。”
李落微微一笑,问道:“青姑娘怎会在朔夕逗留这么久?”
青桑苦笑一声道:“奴家也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过自大将军离开朔夕,羯城便下令城中商旅不得擅自离城。奴家曾与大将军结伴同行,羯城多疑,数次审问奴家几人,若不是王爷从中斡旋,说不定还要被当做奸细关入大牢。”
李落微一错愕,没有接言。青桑轻轻笑道:“大将军不必多心,羯城生性本就多疑,当日朔夕之中有不少行商都被抓了起来,严加盘问,非是青桑一人。再过不久,西戎和大甘交战,狄州战事未息,奴家也不愿转道途经回蒙回錾两国,便耽搁下来了,不过幸亏有此耽搁,要不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大将军了。”
李落叹了一口气,两国交战,受苦最深的还是这些无辜百姓。李落虽不明青桑为何不愿借道北进,但见青桑似是不愿深谈,便不多问,微一沉吟,略有些赧然道:“李落尚有一事,还请青姑娘莫怪。”
青桑奇道:“什么?”
“当日青姑娘赠与我的玉佩,出城之后,我便让沈先生毁去了。”
青桑惊呼了一声,眼中闪过遗憾之色,呢喃低语道:“毁了呀。”说完抬头望了李落一眼,抿嘴一笑道:“大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当时当日,情势紧迫,奴家还要感激大将军庇护青桑之心。”
李落展颜笑道:“下次若我拜见青姑娘,想必也无需再持佩求见了吧。”
“大将军说笑了,若得大将军到访,青桑欢喜还来不及呢。”
李落微微一笑,应了声好。沉默片刻,青桑悠悠说道:“今天,谢谢大将军了。”
李落微一错愕,淡然回道:“青姑娘客气了,我本意也不愿杀他们,只是借姑娘情义做台阶罢了。”
青桑轻轻摇摇头道:“奴家并非指此事。”
“哦?那是何事?”李落诧异问道。
“大将军今时不同往日,军中众将以大将军马首是瞻,大将军自然不能轻易下得军令,万事都要以军中战事为重,青桑固然感念,不过,”青桑微微一顿,美目涟涟,朱唇轻吐道:“大将军今天为青桑动怒了,青桑很高兴。”说完脸色一红,垂下头摆弄衣角,不去看李落。
李落一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两人俱是不知如何接言,少顷,青桑微一跺脚,娇嗔道:“不说啦,奴家先回去了,大将军也早些休息。”说完似是逃避般疾步离去,只余下李落一人还自出神。
良久,李落长叹一声道:“楚姑娘,你来了。”
城边暗处走出一人,正是楚影儿。
李落微微苦笑,方才与青桑一席谈话想必都落入了楚影儿耳中。果然就听楚影儿冷冷说道:“我一直在。”
楚影儿自行军之始便暗中保护李落,几近寸步不离李落,李落心存感激,数次着楚影儿不必如此,只是楚影儿却仍是我行我素,并未有一刻松懈。
两人生死相依,李落原本以为两人当不会再有主从之感,岂料楚影儿伤愈之后便又如同往日一般,李落哭笑不得,也就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