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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
官山北麓。
大地开始解冻,官山东侧的索水河也鲜活了起来,碧波荡漾,近处靠着堤岸的地方还有些冰没有融化,河水流过发出哗哗的声响。
地上的积雪所剩不多了,裸露出来的地面已经被雪水打湿,枯黄的草丛中却也透出几丝绿意,应和着过冬回来的鸟儿的叫声,分外觉得惬意。
避风亭离卓城不远,半天的行程,是个小亭子,不大,恰巧落在官山北麓的一个山坳里,一面环水,三面环山。
背着风,这里的气候比十丈外要暖和些,只看浅草的绿意和树木枝头的新色,都比外面要早上不少。
亭子外的河水中耸立着不少莲花的枯枝,看着有些凋零,不过冬去春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抽出新叶,一洗寒冬时的萧瑟。
避风亭一共有三个亭子,一大两小,用栈道连在一起,景色若是说好,也不算最好,若说差,的确不算差,胜在安静。
有空过来走走能舒缓心绪,如果说非得要来了才算能填补心中的遗憾,那倒有些言不符实,太过夸大了,和天下绝色风景差了那么一点点。
李落来的早,不到午时就已到了避风亭,出城也没有闲着,带了几卷奏章,仔细批阅。
朱智和钱义站在李落身后五步外护卫,虎视眈眈的盯着四下。
好在尚是初春,这里没有什么人迹,到了正午时分,除了李落几人外,只瞧见过三两樵夫匆匆忙忙的路过。
李落抬头看了看天色,午时马上就要到了,索水河中,官山山道上,似乎都没有人来的样子。
李落也不着急,低下头又开始打量起手中的奏折,这时朱智上前几步,俯身低语道:“大将军,有人来了。”
李落哦了一声,起身向朱智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架马车缓缓走在山道上,前后都没有侍卫跟随,甚是突兀。
马车前后罩着厚厚的熊皮,看起来马车中的人很怕冷,瞧着熊皮的成色,是上等的兽皮,来人非富即贵。
马车直直向着避风亭驶了过来,到了近处,钱义上前张开一臂,拦路喝问道:“来者何人?”
赶车的把式勒住马缰,骏马立刻定在地上,难以寸进。
赶车之人挑了挑头上戴着的斗笠,斗笠下双目寒光四射,是个武功精湛的内家高手。
钱义心中一紧,身躯微微压低了少许,寸步不让的瞪着马车上的人。
车帘一动,一张秀美绝伦的脸探了出来,柔声问道:“前面是王爷么?”
钱义一震,抱拳一礼,平声答道:“是柔月姑娘,大将军等候多时了。”
柔月哦了一声,瞧了一眼天色,不算晚,便也没有着急,缩了回去,只听得马车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少顷,柔月穿了一件厚厚的裘衣走了出来。
外面的风还是要凉一些,柔月哈了哈葱白的玉手,轻笑说道:“有劳将军了。”
说罢在赶车的人搀扶下跃下马车,向钱义走了过来,轻声说道,“请将军代为通传一声。”
“柔月姑娘请过去吧,不用再费时通传。”钱义含笑说道。
柔月颔首一笑,以示谢意,缓步走了过去。
李落很少拘礼于这些王侯的规矩,麾下将士也是如此。
“柔月姑娘,累你长途跋涉,对不住了。”李落和颜一礼,轻声说道。
柔月回了一礼,嫣然一笑道:“王爷言重了,你比我早到很久呢。”
“我们坐下等吧。”李落让过柔月坐在亭中,笑道,“姑娘怎么也不带个侍女一同过来?”
“王爷既然选定这里,想必不愿太多人知道,路上还好,一个人过来也没什么吃力的。”
李落看了一眼将马车拴在道旁树上的男子,似乎别有用意道:“姑娘该带上一个侍女的。”
柔月静静的看着李落,良久才幽幽说道:“如果能走,路上的远近没什么分别,一个人或许更随意些。”
李落应了一声,没有多说,径自拿起奏折又仔细看了起来。
柔月饶有兴趣的注目打量着李落,李落在看着奏折,柔月在看着李落,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避风亭里回荡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过了一刻,日头升的高了些,没有清晨时那么冷了,柔月活动了活动筋骨,抬头扫了李落一眼,见李落还是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奏折,柔声问道:“王爷在看什么?”
“哦,是东府报上来的折子,抽空看看,晚些时候还要奏请朝廷。”李落含笑应道。
“东府?是坊间早些时候传言的官府贪腐一事么?”柔月好奇问道。
李落合起手中奏折,叹了一口气道:“东府官衙徇私枉法,聚众敛财,恐怕有些年头了。
这次海寇犯边才暴露出来,实际上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境地,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这贪赃枉法已经深到骨子里去了,治的轻于事无补,反扑之势就会更凶更狠,治的重,一州上下,衙门空了十之六七。
反倒便宜了乡绅恶霸和那些贼寇之流,不得已还是要用人,就算现在用的人为官清廉,可是能维持多久,如今大甘的天下早已不单单是东府一地这样腐朽不堪了。”
柔月看着李落手中的奏折,轻轻说道:“王爷是要轻轻的治理还是会重惩这些贪官污吏呢?”
“柔月姑娘觉得怎样做好些?”
“民女不是一介女流之辈,家国大事没什么见地,王爷问我算是白问啦。”
李落莞尔一笑,和声说道:“没关系,随便说说罢了,你我言谈不会传入第三个人耳中。”
柔月侧着头仔细想了想,柔声说道:“民女觉得该重惩贪官污吏,但是重到什么地步,要看东府和朝廷能否承受的起。”
李落击掌赞道:“柔月姑娘久在卓城,眼界胜过常人许多,东府事发之后,有不少人私底下劝我适可而止,不能动了大甘朝廷的威信和根基,如此说法简直是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