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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雾了,或者说船只滑进了一片迷雾之中。
李落和钱义虽有顾虑,但依着和库尔所言,大约要不了几个时辰就到往生崖下了。
雾有些浓,但也能瞧见左近丈许之地的情形,只是这里的雾游荡在黑水之上,沾染了些墨色,看起来要比别处黏稠些。
到了这里,按理说离往生崖不远了,但李落偶有察觉,和库尔和奴娃似乎有些紧张之意。和库尔离得远还好些,身前奴娃白嫩的脖颈处李落却能清楚的看见带着寒栗的寒毛。
这片雾有古怪。
李落呆呆出神,似乎每逢大雾总会遇见什么凶险的事,当年翠括山的迷仙阵如此,东海鬼船亦是如此,还有被燕霜儿押解入重楼府的时候,路上也曾遇见这样的情形,这一次怕是未必能有例外。
船速慢了下来,水泽中的牧草愈见稀少,有时候船只滑行数丈才能看见一支孤零零的水草。
黑水孤寂,看不见流动的迹象,这是一潭死水。迷雾伏在水面之上,亦没有飘忽的动静,就这样静静的笼罩着。只有两艘船,破开迷雾,缓缓行进时发出轻微的水浪翻涌的声音。
此刻的黑水比昨日还要沉寂。
船速虽然慢了下来,但是没有停顿的迹象,依旧向前滑行着。水面之下偶尔会有一道水痕一闪即逝,像是绳索之类。李落瞧了瞧,该是此物为机关驱使,拉动船只滑行。只要上了船,便不虞会有迷路的风险。这个机关想来一定很精巧,未必能及得上鬼船星图,但也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
船外四周很安静,奴娃的呼吸声也刻意的压低了几分,似乎是怕惊动罩在黑水上的迷雾,两艘船就在这沉寂压抑的迷雾中悄然行进。
过了许久,忽然,李落双目一凝,凝滞死寂的迷雾突地旋起了一个漩涡,而后极快的消失不见,带动着一旁的雾气稍稍晃动了片刻,又再归于平静。
异变来的很快,去的更快,钱义没有察觉,和库尔和奴娃似乎也没有察觉,或许只是黑水迷雾中的平常景致,转瞬即逝,不甚紧要。只是李落心中的不安渐渐强烈起来,这片孤寂暗沉的黑水迷雾中似乎并非只是一片荒凉的死地,而是有什么藏在迷雾之中窥视着两艘船只。
奴娃察觉到李落的凝重心绪,回头瞧了李落一眼,抿嘴轻笑道:“没事,小心点就……”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从水底激射出一道黑索,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如同一条吐芯的毒蛇,缠在奴娃胸前,将奴娃拖入水中。
变故极其突然,李落近在咫尺,竟然来不及拉住奴娃,足见黑索来势之疾,犹快过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李落脸色微变,奴娃娇躯的异香还残留在李落鼻间,只是玉人却已经不知所踪,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李落沉喝一声道:“小心!”起身正欲搜寻奴娃的下落,就见船舷一侧又惊起一道黑索,迅捷无声的缠向李落腰腹之间。
李落神情一冷,身在狭窄的船舱之中腾挪不便,随即运掌如刀,切向黑索。黑索随着掌风轻轻一摆,似乎是个活物,入手有些黏滑,冰冷异常。待到李落荡开这支黑索,破水声接连响起,数支黑索宛若阴魂不散的厉鬼,从船舷两侧缠向李落双臂和腰间。
钱义眼中厉色一闪,低叱道:“少主,当心。”话音刚落,便见数支黑索寻声而去,缠向钱义。
此番异变实属突然,而且来势凶猛,再加上船舱束缚,李落和钱义仓促之下应变不及,便听得两声噗通的落水声,水花飞溅,再看时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潭死水,少见的荡起了几道涟漪,只是涟漪没有游出多远就平复了下去,和落水的李落和钱义一般消失不见。而更加奇怪的是奴娃落水,李落和钱义遭逢黑索暗袭,这船上与奴娃同行的三人竟然没有发出一声声响,不知道是受了惊吓忘记出声,还是另有缘由。
船只仍旧在滑行,不多久就离开了遭遇黑索的水域。和库尔面容平静,多了些许阴鸷,冷漠的瞧着身边迷雾和船外水面,没有找寻奴娃的意思,更加没有搜寻落水钱义和李落两人的念头,便这样施施然的抛下几人离去。如果离得近些,当可瞧见和库尔看似冷漠的神情实则并不平静,眼底却还残留着一缕散不去的恐惧和忐忑。
船划出数十丈之后,和库尔眼中的惧色和紧张才慢慢退去,小心翼翼的回头张望,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惋惜,只是不知道是惋惜奴娃,还是突遭横祸的李落二人。
和库尔又再依依不舍的多看了一眼,谨慎小心的叹了一口气,刚要回身诀别而去,突然从黑水中探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船舷。和库尔一惊,神情一紧,笼在袖中的手紧握握住一把匕首,作势就要刺向这只挂在船舷边上的手。
“是我。”这只手的主人急促低沉的喝了一声。
和库尔一怔,几乎就在眨眼间便收起了脸上的阴狠杀气,换了一副焦急热切的神色,疾声说道:“奴娃,你没事吧?”
哗啦一声,奴娃跃上船只,一身黑水,却难掩惊心动魄的胴体,急促的喘息了几声。和库尔急忙扶住奴娃,满脸的焦虑疼惜,似乎方才一脸厉色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离开这里再说话。”
奴娃娇躯轻颤,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闻声只是默默的嗯了一声,缓缓靠在和库尔身上,闭目调息。
船不疾不徐,冷眼旁观,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于这两艘船而言就如同过眼云烟一般。船滑过,迷雾又再将这里笼罩了起来,掩埋的半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渐渐牧草又多了起来,和库尔紧张的神色才彻底放缓,回头看着一身黑水的奴娃,笑道:“奴儿,果然没有看错你,只要你出马,任是谁也一样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