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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没几个人能看破朝廷编织的这张所谓天网,而大多都是网上挣扎的一条小虫,越挣扎,这线就缠得越紧,直到有一天从哪里爬过去一头蜘蛛,一口吞了小小虫子,连渣都不曾剩下。
“你和我都是可怜人。”相柳儿幽幽说道。
“错!”李落斩钉截铁的说道。
相柳儿一愣,不解的看着李落。李落和颜悦色的答道:“拨汗觉得你我可怜,是因为我们知道的多,手里握着的也多,肩上担着的也不少,能放下的很多,放不下的更多,所以你和我这样的人可悲可叹,但绝不可怜,因为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有资格怜悯你我,莫非下次再见,我叹一声拨汗可怜,拨汗再宽慰我几句随其自然么?”
相柳儿呆了呆,绽出一丝笑意,轻轻吁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忽然间心里畅快了许多,和他当对手,果然很累很烦人,但不讨厌。
“鹿野那伽没了。”
“什么?”相柳儿说的话音低,李落没有听清楚,问了一声,相柳儿扬起头看着李落,有点日暮西山的悲凉意味,缓缓说道:“鹿野那伽没了。”
“没了?鹿野那伽怎么会没了?”李落愕然不解。
“你们天南还是骄阳似火,鸟语蝉鸣的季节,而那里已经飞雪漫天了,雪已经飘过了鹿野那伽,花草都冻死了,树也入了眠,鹿野那伽再也听不到飞鸟的鸣叫和野兽的声音了。”
李落张了张口,良久无语。若是旁人听了多半会骂一声失心疯,但李落亲眼见过六月飞雪,知道山花烂漫与雪舞银蛇夹杂在一起的景象,那是震撼,也是诡谲怪诞。
六月飞雪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雪里的东西,壤驷丹曾经带李落见过的那些东西。相柳儿并不知道李落曾经去过极北荒原,见李落神色凝重,只当是他吃惊诡异天象。
“骨雅的族人呢?”
“有些趁着封冻之前已经下山了。”
“那些还没来得及下山的人呢?”
相柳儿轻咳一声,吐了一口气,清冷回道:“但愿他们能挨过这场大雪吧。”
李落没有做声,忽然记起了之前和壤驷宝音的一席话,壤驷宝音说过她回不去鹿野那伽了,那时李落还以为是担心路途遥远,来往不便,如今看来并非是李落想的那样。
“雪停之后,从山上下来的,还是人么?”
相柳儿一滞,眼中爆出精芒,目不转睛的盯着李落,缓缓问道:“你知道?”
“我见过。”
相柳儿神色大变,急促的喘息起来,眼中有惊慌和恐惧,削肩轻颤,说不出的无助和害怕。
李落轻轻扣了扣木桌,淡淡说道:“有些时候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对么?”
“你根本不知道它有多可怕。”
“或许是因为我曾经亲手斩杀过其中一个,所以直到今天,我依旧只觉得匪夷所思,再有些恶心厌恶,要说害怕,也有,但还不至于让我自乱阵脚,再者说了,如果害怕有用的话,你我也不会同桌饮茶了吧。”
相柳儿吃惊的看着李落,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
李落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不像你想的知道的那么少,这些年我在大甘四处都曾暗中派人查找蛛丝马迹,只要存在过,就会有痕迹。一朝权贵,有些事做起来的确方便些,也听到了些上古传说,再印证当日你在昆江河畔说的话,大略也推敲了一个轮廓出来,它们,就是你以前告诉我的真正的敌人吧。”
相柳儿嘴唇发青,没有说话。李落自顾说道:“我还有许多疑问未解。”
“什么?”
“东海鬼船上藏着的那把钥匙,究竟锁的是一扇什么样的门?那个名唤连山的前辈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为什么又要将钥匙藏起来?而你堂堂蒙厥拨汗,又为什么要甘冒奇险去找寻那把钥匙?风浪之后你们又去了哪里?那钦人的黄金圣坛到底在什么地方,极北荒原么?哪里曾经有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鹿野那伽,到底是何人修筑而成?还有蒙厥王,你的兄长,他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探听到他的只言片语……”
“够了!”相柳儿厉叱一声,状若癫狂。
“不够!”李落寸步不让,平声问道,“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蒙厥拨汗,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个人。”说罢,李落微微前倾,眼睛定定的看着相柳儿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还是你吗?”
相柳儿的眼神慌乱起来,闪躲着李落咄咄逼人的目光,别过头道:“你疯了吗?”
李落哈哈一笑,收回目光,神色复现温和,和声说道:“我应该还没疯,只是我身边有一个相貌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却迥然有别的人,由不得我怀疑拨汗,偷天换日,几无破绽,厉害!”
李落瞥了相柳儿一眼,苦笑道:“我说了这么多,拨汗就不想说点什么?”
“你想我说什么?”
“譬如拨汗以前念叨过的那句时日无多是何用意?还有这世上人,如我大甘李家九子李玄楼,到底算什么?是旁人手中的玩物,还是他们圈养的牲畜?”
“王爷何必妄自菲薄。”
李落一叹,自嘲应道:“人为刀俎,我却连鱼肉都算不上,如果不知道也还好,争一争皇权霸业,谈一谈风花雪月也便罢了,如今知道了,反而更加放不下。”
“王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听听也无妨。”
“王爷乃是天选之人,命中该有一劫,破而后立,前路迷雾重重,并不是没有机会,若得时机,必将驾风而行,龙腾万里。”
李落忍俊不禁,笑着问道:“这都是些什么词,难为拨汗从哪里听来还费心记下了。”
相柳儿白了李落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叫我说嘛。”
“是我失言,那拨汗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
“王爷当哪句是真,那句就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