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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我不急,再等等,她总会回来吧。”
甘琦脸一白,李落是铁了心要等谷梁泪,真是个瘟神。对甘琦恼怒的神色视若无睹,李落伸了个懒腰,淡淡说道:“吃饱了,出去走走,甘琦,帮我带带路,我怕迷路了。”
如果换成别人,甘琦早就抽出剑刺过去了,顺便打断腿丢到林子外边,但是眼前这位只能叫她忍气吞声,自个生闷气。李落摇摇晃晃的下了竹楼,甘琦离的挺远,暗自诅咒他从竹梯上摔下去,最好能摔死,一了百了。但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说的就是他,所以这个愿望一时半刻实现不了。
出了竹楼,李落无所谓去处,走到哪是哪,走走停停,背着甘琦的脸上挂着一抹消散不去的柔情。
湖边的一处空旷地上,有十几个孩子,有男有女,大的十四五岁,小的只有六七岁,围着一个年纪半百的老者认真听着什么,那老者一脸祥和,口若悬河的说着,一边用手在半空中比划,一边看谁不专心,就用身边一根长长的青色竹竿当头敲上一下,其乐融融。
这个地方叫竹溪,背靠的那座山名为崆峒,当年谷梁泪还在卓城的时候,李落时常在外,谷梁泪便也想着将来替李落和弃名楼打算,就在岤阳州九江府选了这样一处地方,约莫有自立门户的意思,除了一些跟在身边的红尘宫弟子,谷梁泪在大甘五府搜寻了这些颇有根骨的孩童,教他们读书写字,传授武艺,数年光景,这竹溪有声有色,虽然名不传江湖,但没有什么江湖人物敢来这里撒野,说是世外桃源半点不假。
竹溪的孩子很多都是孤儿,也有慕名而来的,但是不多,没有巧取豪夺天资聪慧的孩童之事,这里头也幸亏有半分楼帮忙,走苦帮帮众遍布天下,找几个根骨品性俱佳的孩子不难,有些是家道中落流落街头,有些是家中获罪受了牵连的,还有不少是从人贩手中救出来的,花钱赎身的也有不少,到了这里并非都要习武,读了书有一技之长,可以自谋生计的想走就走,谷梁泪从未阻拦,但是这些年过去,最早的那些娃儿都已经长大成人,却没有一个人离开竹溪。
初建竹溪时谷梁泪没有从弃名楼拿过一文钱,秋吉给过谷梁泪一沓银票,那是她自个的钱,好像有十几万两之多,听说当初秋吉数了半天也没数清楚,最后论了斤两,称了一斤银票给谷梁泪,到底是多少她也不知道。谷梁泪当初孤身跟着李落来卓城,之后红尘宫遣甘琦过来,嫁妆备了不少,足够花销,唯一用了李落的地方就是从中书省借了一纸公文,从九江府府衙里划了这块地方出来。时至今日,九江府官衙尚不知晓这竹溪之主是何人,但从来没敢过问,只在竹溪刚建的时候来过一个县丞溜达了一圈就走了,竹溪虽美,但九江府可不缺这般好地方,再加上中书省的那纸公文,等闲也没哪个大甘官吏不开眼过来寻麻烦。
这里偶尔有客来,除了临近的傍水崖猎户樵夫之外,也有远客,譬如流云栈和言心来过,绣春刀谷铁心来过,唐梦觉来过,宋家也有人来,据说是宋谋,给这竹溪的孩子们留下一招半式的武功绝学就走了,像李落这样赖着不走的还是头一个。
李落信步走到围着老者的那群孩子最外面,仔细聆听老者讲授的是什么。老者说的是建筑,含机关阵法,所列庞杂。老者博学多识,所授的技艺皆是不凡,李落虽然甚少涉猎机关建筑,但对阵法一道也算有些见地,印证老者口述之言,不禁暗自点头,颇有些茅塞顿开的意思。
这授课的老者有些来头,绘制少府监和工部承建承运宫蓝图的大甘监造官和这老者师出同门,还是老者师弟。当年老者扬名立万,被工部网落其下,后将同门师弟引入少府监,两人都是一人门下,艺业或有高低,境遇也大是不同。老者师弟进了少府监之后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不过数年光景已经是少府监官居从四品的大监造,而老者还混迹在工部当个小小不入品流的司匠,后来因为修建宫苑有虚报官银中饱私囊之嫌,被大理司问罪关入大牢,判了坐监八年,等巡检司翻看过往旧案查出蹊跷的时候,老者已经在大狱之中待了一年半。
这件案子里老者只是个替罪羊而已,真正的主谋正是老者那个师弟,被巡检司缉拿归案后抵死不认,后来证据确凿,这才开了口。论本事,老者胜他师弟数倍,论钻营,老者却连自己师弟的万分之一也及不上。这从四品的大监造是用钱堆起来的,想爬的更高,花的银子就得更多,刚好再算上嫉妒师兄的才华本领,一石二鸟,就用老者做了替罪羊,自己暗中扣下脏银,然后各司衙门打点一二,早早问罪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碰上了巡检司。
重见天日之后老者百感交集,再知道是被自己同门师弟陷害之后就更茫然,一时不知何去何从,浑浑噩噩从巡检司往外走的时候碰着李落,竟对李落视而不见,就这么呆呆的从身边走过。李落随口问了两句,知晓情由之后便问老者愿不愿意当先生教弟子,老者无处可去就答应了下来,当初心里还有一丝怀疑,以为巡检司是想窥视门中秘术,要知道老者师门在江湖上极有名气,在机关秘术上可与妙手班家一争高下。不过等老者到了竹溪之后才知道,教书原来真的是教书,而且还都是半大的孩子,根本没人在乎他的门中秘术,就连身边这十来个孩子都是老头子好不容易骗过来的,那竹竿还有一个用处,谁若是想跑,可得先过竹竿这一关。
正因为如此,老者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所学机关秘术的了得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