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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是因为苏家寨有多厉害,而是这些贼寇正在应付镜州官府的围剿,无心理会。等到破了官兵之后,一众水寇腾出手脚将刀枪对准山上的寨子,那些抵挡和以命相搏在水寇的人数面前没有撑上几日,乡兵青壮几乎被屠戮一空,祸及妻儿,男丁皆被虐杀,女眷的下场却还不如死了。就是在那一场悬殊的战争里,苏檀儿的父亲苏平被杀。妇人没有说太多,只说了苏平被水寇所害,苏檀儿已然泣不成声了。李落静静地看着两人,妇人身子和眉角轻轻颤抖,恐怕这一句被水寇所害包含的千言万语,非死而可能终,十有八九受尽了凌辱折磨。
水寇为立威,本意屠尽苏家寨,后来那个素未谋面的水寇二当家拦住了屠村的水寇,这才叫余下的乡民百姓留了一命。但是这个二当家可不尽是良心发现,色欲之心赤裸裸表露无异,要苏檀儿的娘嫁给他,来换取苏家寨上下千余口的性命。
妇人一脸羞愤,犹是在自家女儿面前说起这些事,更叫她生不如死。不过万幸这匪首不曾用强,而是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前前后后纠缠了数月之久,平日里苏安时不时就来蛊惑劝解,妇人看得真切,所谓大义和忍辱负重,还不是为了他能坐稳苏家寨寨主的位子,贪恋权势而已,更加让她心灰意冷,如果不是那匪首威胁如果寻死,便叫苏家寨上下数千乡亲赔死,还要叫远嫁宁家的苏檀儿不得安宁。妇人不忍乡民百姓受苦,更加舍不得苏檀儿出事,便这样一日复一日,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比起别的山贼水寇,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当家的的确确要好很多,当初就是他拦下众贼寇,苏家寨才没有被毁,后来对她也没有用强,虽说无耻卑鄙,但还算有几分绿林道义,对苏家寨照顾有加,比起瀛湖山下别处要好不少。
“阿妈,不能嫁!”苏檀儿见妇人似乎对那匪首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急忙叫道。
妇人脸不红,啐道:“你胡说什么!?我苏家寨和贼寇深仇不共戴天,我就算是死,也决计不会如他所愿。”
李落扬手,灯灭,黑暗中传来他冷幽的声音:“杀人不难,难在诛心,没想到这些贼寇之中也有雅人。”
突然的黑暗让苏檀儿心里莫名一凉,还像小时候那般往自己娘亲怀里躲了躲,小声问道:“什么意思呀?”
“今日你身系千百余人性命,不能死,不敢死,死之一字比活更难,有朝一日如果别人给你一个活着的理由,便也不想死了。到那个时候无须多少人的性命,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不去踩死一株好看的花草,不去杀死一只自小养大的鸟兽,都会成为不想死的理由,到了那一日,人未死,但是心早已被诛,所以我说这些贼寇之中有雅人,图谋夫人美色,却更喜欢逗弄诛心的过程,恩威并施,若非故意,何须人杀到一半再施恩呢。”
苏檀儿还好,妇人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全身发冷,呼吸凝重,有心驳斥,但是猛然醒觉,自从那天匪首逼迫她不敢死之后,苏家寨似乎一日比一日强上一丝,看着自己的乡亲偷生一隅,谨小慎微的活着,她就更加不敢死了,因为她一旦自刎,这些苏家寨的百姓一定活不了。直到今夜,她好像已经在习惯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越来越多了活着的理由,愈发的不敢死,或者,不愿死。
“你怎知道这些?”妇人冷冷说道,却难掩心里的惊惧。李落没有回答,反问道,“夫人可知道这些贼寇盘踞何处?”
妇人一震,握了一下苏檀儿的手,焦急地问:“你和檀儿想做什么?”
“阿妈,当然要为阿爸报仇,还要替寨子里死去的人报仇雪恨,把这些恶贼都杀干净。”
妇人心头一紧,急忙说道:“你们……这可不是玩笑,稍有不慎,檀儿,你让阿妈一个人怎么活!”
“阿妈。”苏檀儿有苦难言,重重说道,“人家真是大甘的王爷。”
妇人瞥了暗处的李落一眼,嗯了一声,应该信了十之一二,如果是宁家也许有可能,但是区区一个苏家寨,万万是攀不上那般高枝的。
听她的语气,应该还是没有尽信,李落意不在此,问及贼寇落脚的七焰山,一问才知道上山也不容易,山下的匪寇和山上的匪寇是彼此分开的,如果没有匪首准许,山下的贼寇不得上山,而山上的贼寇等闲也不会下山,如此一来,山上山下便会斩断不必要的联系,就算山下生了事端,一时半刻也不会暴露山上众贼寇盘踞之地的虚实,这伙人果然小心的很。
倘若真是这样,寻找知晓山上虚实的人,再或者掳走几个匪寇,严刑逼供倒也有成事的机会,但是这样一来势必要多耗费时日,尚且记挂岭南一事,无论如何在瀛湖山都不能待得久了。
妇人劝说李落和苏檀儿莫要鲁莽行事,报仇不成,万一再把唯一的亲生女儿再搭进去,到时候就真的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苏平了。
李落隐在暗处,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妇人,忽然开口:“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夫人可否应允。”
“什么事?”
“斗胆请夫人嫁人。”
两女一滞,妇人娇躯微颤,显然是盛怒之下,只是顾及女儿颜面没有发作罢了。苏檀儿很尴尬,爹才过世不久,他竟劝娘嫁人,若非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第一个就要上前理论。
“阿妈……”苏檀儿急忙揽住妇人,忙不倏问道,“王爷,你这是何意?”
“请夫人答应匪首求亲,我欲借成婚之日,四方贼寇来贺之时挥军而上,将山上的贼寇一网打尽,永除后患。”李落诚颜一礼,和声说道。
妇人熄了几分怒意,寒声说道:“我念你是檀儿知交,刚才说的话姑且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