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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没死成……”李落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尖,这样都没死,的确有些对不住。
“哈哈,看来这老天爷都站在你这边。”神秘人朗笑一声,牵动了伤口,忍不住连声咳嗽起来,血沫中还有细碎的肉块,显是内脏已经受了重伤。
黑剑白刀寒着脸,冷冷说道:“那我就再杀你们一次。”
神秘人斜也李落一眼,澹澹笑道:“大甘的定天王,可还能一战?”
李落笑笑,伸出一根手指,澹然看着身前的黑剑白刀:“还有一刀之力。”
又是一刀,饶是自诩千年沉浮的黑剑白刀也禁不住火冒三丈,每回都有最后的一刀,岂料斩完之后还能再出一刀,如何能不让人恼羞成怒。
黑剑白刀握紧黑剑,冷笑道:“就算只剩下一把剑,我也一样能取了你们的性命。”
神秘人大笑一声,神态太过张狂,扯动体内伤势,笑声戛然而止,咳了几声,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望着一旁的李落,笑着说:“李落,还能和我并肩一战?”
李落笑了笑,没说话。
能啊……
石台上,黑剑白刀狂傲大笑,那是被一群跳梁小丑逼到困境绝境的怒气,以及对自己连番失手的忿恨,黑剑挟怒横扫,一刹那,整座石台上剑气纵横,处处都见黑剑锋芒,将整座石台都笼罩在了剑气下。
面朝漫天剑影,李落缓步走到神秘人身边,两个人没有说话,但却默契的同时出手,向那些首当其冲的剑影迎了上去。
什么样的静谧最安静?空谷幽兰?千山鸟飞尽?亦或是大漠孤烟直……这些景色里都有一股远离喧嚣的孤寂和安静,静得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安静就像早晨草木叶尖上的一颗露珠,而第一缕晨光就是那些打扰安静的喧闹,不管是从静到嘈杂,还是从嘈杂到安静,总是有一只手,漫不经心的将安静的气氛挑动起来,或者将喧闹用手轻柔的安抚下去。静是身处之地,也是一种意境,有的人身在静处,心却漂泊不定,有些人身在闹市,却心如死灰。静的久了,有那么些适当的喧嚣,能叫人觉得自己还活着,还能好好活着,总好过躺在椅子上,看着夕阳西下,伴着日落晚霞,不知道还能否看到隔天日头的迟暮。这种安静不过是等死之前的无可奈何,若是有些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这般寂静,自然能叫眼前这幅景象多几分活人的气息。当然,闹的久了,便觉静的可贵,市井之中鸡飞狗跳,当年李落也曾混迹过各种各样的卓城烟火去处,体恤民情暂且不论,多半是想尝尝哪家的果子小吃爽口。他很早以前认得一个朝奉,伶牙俐齿,口若悬河,和酒坊里说书的先生不遑多让,算得上是八面玲珑,不过据他说回了家之后那朝奉一句话都不会说,能点头的决计不哼哼,大抵上是白日里说的太多,太吵,难得有一丝安静,就显得弥足珍贵。
从安静到喧闹,再从喧闹到安静,兜兜转转,到头来最后看似一切都会归于平静,就是不知道这种平静会维持多久,千年万年,乃至于更久远之后,也许就会如天火秘境中昭显的那样,黄沙漫卷,黑火焚天,所有种种,都会在一场混沌杂乱中毁于一旦。不管最后的结果是怎样,总算也是安静过,就像当下。
石台上的喧嚣隐去,安静了,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静本是一件好事,就看得到静的代价是什么。
倒也不算是绝对的安静,间或里还有水滴声,姑且算是水滴声吧,还有一两声没有了意义的呢喃和呻吟,这般的静,让人心里很是发慌,就想有谁能大喊一声,把这股窒息的静悉数驱散开。
石台正中处,黑剑白刀还维持着挥剑前刺的姿势,那柄黑剑直直横在胸前,穿过一个人,刺入身后另外一个人的肩头,差一点将两个人穿成了血色的糖葫芦。在黑剑白刀身侧,晓梦刀自肋下刺入,前胸透出,或许是李落的最后一刀,他终于伤了黑剑白刀,而且还是致命的伤。
晓梦刀并未在李落手中,他的人在六尺之外,斜躺在地上,呼吸尚在,眼下还没有死,只是每一次呼吸都有血迹从口鼻间渗出,就算没有死,看情形也没有几分好活。
以场中四人为界,身边十步内躺着数十具白骨,血肉早已消散,只留下晶莹白骨,散发着氤氲的光芒。如果离近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白骨也在缓慢变化着,那些流光逐渐在暗澹,而支撑着白骨的力气随着暗澹的流光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等到白骨碎塌的时候,这些人在世上最后的痕迹也都会融入风沙之中,或在虚境中被人遗忘。
黑剑白刀握着黑剑的独臂只剩下骷髅,一直从指尖蔓延到手腕,不过手腕上的血肉还在,好像到了这里那股与岁月相关的奇异力量被另外一股不相上下的力量给挡了下来,难以寸进。黑剑自神秘人胸前穿过,一剑封喉,而神秘人的双手便死死抓着黑剑,正因为他舍命用身躯挡下黑剑,所以才能保全身后的谷梁泪,亦让一旁的李落将掌中晓梦刀刺入黑剑白刀肋下。
早前石台上的喊杀声震天,这个时候突然安静下来,难得可贵,就是代价太大了些。场中四人只是冰山一角,石台各处,到处都是黑袍人的尸体和中军骑的残骸,就连原本打算隔岸观火的天南高手也没能逃出这场纷争,被卷了进来,死伤在刀剑之下。
过了很久,躺在地上的李落翻了一个身,把眼睛里的血水擦了出来,挣扎着看了看四周景象,长叹一声,又倒了下去。北上之前还自信满满,能将这些带来的人带回去,现在再看,好似只要不是全军覆没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