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39年,有一位皇室血统的女孩,根据古老的传说,她是最美的……”
听着这完全不着调的歌,乔治安娜睁开了眼睛。
拿波里昂尼的歌声非常有特色,想辨识不出来的都难,很明显除了没有做家务的天分,他在这一方面也有欠缺。
她用枕头将自己的耳朵给堵住,希望能挡住那难听的歌声,后来她发现那是徒劳的,于是她将枕头扔到一边,拿起放在床头的丝绸睡袍穿在身上。
也许她不能阻止他占领瓦莱州,但她觉得他可以尝试阻止他继续唱下去,就当是为了拯救所有人的听力。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能不能别唱了!”她隔着门嚷嚷着,那歌声居然真的停了。
她莫名觉得古怪,于是蹑手蹑脚得走过去,打开一道门缝往里偷看,发现拿波里昂尼正在泡澡,内政部长夏普塔尔和鲁昂高官正在浴缸边站着。
“你们下去吧。”利昂对二人说。
于是这两个人就倒退着离开了。
“进来吧。”等二人走后,利昂对她说道,一边说一边用手往身上浇水。
乔治安娜推开门走了进去。
“帮我搓背。”
“我不给驴刷背。”她抱着双手,非常不配合得说。
“那就跟我一起泡澡。”他很好心情得说。
“你的男仆不会忽然冲进来给你刷背?”她反问。
结果他掬起浴缸里的水往她身上泼,乔治安娜连忙用手挡着自己的脸,然后发出尖叫,但她还是被水溅了一身。
“哈哈哈。”他坏心得大笑着,就像在浴缸里玩水的孩子。
乔治安娜被气得不行,想随手拿起什么东西揍他。
“我想这下没人会进来了。”他抬起湿漉漉的手朝她招手“来吧,我的公主。”
“我不是公主。”乔治安娜皱紧了眉。
“来吧,迪娜萨德妹妹,你的哥哥要说故事给你听。”
“是所有男人都那么厚脸皮还是只有你这样?”
他不再说话了,于是乔治安娜脱掉了睡袍,走进了浴缸里。
水确实可以补充他被疲劳带走的力量,总之他又变得精力充沛了。
这股来自意大利的旋风确实能造成一股强烈的风暴,让人目眩神迷,她很快就迷失在他的拥抱里。
他很想要一个孩子,却徒劳得在她这块几乎没什么希望的土地上浪费精力,而她则不知道这种迦太基式和平能坚持多久,等英法两国重新开战,她又要何去何从,至少大使还能回国,她却很可能回不去了。
就像一去不回的纯洁的灵魂,或者是无法重新变白的纸,即便是用铅笔留下的字迹还是会在那张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后来他吻了她,这个科西嘉怪物似乎学会了法式热吻,甚至可以说非常熟练,也不知道他吻了多少个女孩儿才练就了这个技艺。
他明明曾经是个纯情的炮兵少尉。
她睁开朦胧的眼睛盯着他,她真希望知道他的灵魂里还有多少纯洁的地方,可惜他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新的风暴正在酝酿,她很快就又迷失其中了。
“公元1239年,有一位皇室血统的女孩,根据古老的传说,她是最美的……”
他又开始唱起了那首荒腔走板的歌,这次她是近距离听的,比隔着门听还要清楚,而且他还不让她捂着耳朵。
“你知不知道1239年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像弹拨鲁特琴的吟游诗人一样,指尖在她的背后划来划去。
“我不知道。”她双手无力得攀附在他的肩膀上,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娇声说道。
“在1239年,格里高利九世下令烧毁了所有犹太人的书籍,理由是有人指控改信了基督教的犹太人还在秘密信仰着《塔木德》。”他用低沉的声音柔声说道“被革除了教籍的弗里德里克二世派兵占领了卡西诺修道院,就是丕平的兄长卡洛曼生前被关押的那个修道院。”
她稍微清醒了一些,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一年长腿爱德华诞生了,还有布列塔尼公爵约翰二世也在那一年出生,他的父亲约翰一世迎娶了纳瓦拉公主布朗歇,有没有可能那首歌里唱的人就是他?”
“你是说,纳瓦拉国王不想将公主嫁给约翰一世是因为她要嫁给国王,而约翰一世只是个公爵?”乔治安娜不敢相信得说。
“宗教能给人的精神世界带来秩序,但统治国家还是要用世俗的力量,约翰一世与布列塔尼主教为了争夺统治权进行了长期的斗争,结果被教会处以绝罚,约翰二世倒是个虔诚的信徒,但是当他在里昂,为教皇克莱芒五世牵马穿过人群的时候,围观的观众把一面墙挤塌了,将他给当场压死,你觉得这是不是上帝的惩罚?”
乔治安娜不敢说话,他的手正顺着她的后背向禁区游移。
“1270年,约翰一世参加了路易九世领导的第八次十字军东征,绝罚让他不能参加圣礼,却不影响他干别的,你觉得约翰一世的灵魂会因为参与了东征而获得拯救?”
“你不想自己的灵魂获得拯救?”乔治安娜反问。
“我觉得他是为国王而战的。”利昂轻松得笑着“又或者是为自己而战,通过东征他能扩展自己的实力和威望,让诺曼底公国成为勃艮第那样的公国。”
“他会失去很多士兵。”乔治安娜谴责道。
“那是中世纪,亲爱的,你还指望当时的国王讲人权和平等吗?”利昂取笑着她。
“我想说的是慈悲。”她纠正道。
“你觉得以神圣之名所犯的罪多,还是以自由之名所犯的罪多?”他反问。
“你以后肯定会被教会绝罚的。”乔治安娜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鼻子。
“你怕下地狱么?”他严肃得说。
乔治安娜没立刻回答他。
“我害怕孤独。”她盯着他的眼睛颤声说。
“他让你觉得孤独了?”波拿巴问道。
“不。”她流着泪说“他伤害了我。”
“因为他杀了你像父亲一样尊敬的校长,还有他的心里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女人?”他用怪腔怪调的法语笑着说。
“他帮阿不思解脱了。”
“只要被人记住,即便那个人已经死了,那个人依旧活着,只有等那个人被所有人遗忘,才是真的死了。”他非常温柔得对乔治安娜说“我明白您的心情。”
“我不能让他忘了她。”乔治安娜崩溃一样哭着“为什么他那么顽固!不论我对他有多好都没用。”
“您也跟他一样。”拿波里昂尼微笑着说“您觉得我对您不够好吗?”
“当然不!”她大叫道“那些女演员,还有朱塞平娜·格拉林杰,还有那些贴在我门上的纸条!”
“你觉得我能伤害你?”他反而高兴得问。
乔治安娜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我们刚才那么亲密,您现在却打我?”他装模作样似的,不敢置信得说。
她使劲用拳头揍了他一拳。
“就这个力气。”他反而悠闲得说,并且还把背对着她“搓吧。”
她哭了。
她哭得那么伤心,却没人来安慰她,于是她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等她实在没力气了,乔治安娜气喘吁吁得放下了手,这时候拿波里昂尼的背也红了。
“那个女人,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对吗?”拿波里昂尼背对着她问。
“没错。”她没好气得说。
他笑了起来。
“那我们拭目以待,您要是帮我生了孩子,他还会不会对您和对她一样念念不忘。”
“这不好玩。”她反对道。
“是不好玩,可他就是那样的人么。”拿波里昂尼大笑着“难怪会把便宜给我这样的人捡了。”
“你胡说什么!”
他神秘一笑,不回答她的问题。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跟他继续在一个浴缸里呆着,于是起身离开了。
“乔治安娜。”
就在她即将推开门离开时,他叫住了她“如果明年他还不来找你,你就留下永远陪着我怎么样?”
“几月?”她用沙哑的声音问。
“和那些流亡者一样,葡月。”
我不害怕你失去一切,但我害怕你爱上别的女人。
她看着门扉,却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毕竟她之所以会对这个人有好感,全因为他那句不会因为自己成了伟大的人就抛弃那个曾经对他很好的女人。
葡萄酒在圣餐里代表的是宝血,但酗酒的人却成了被神遗弃的,是因为他喝了太多血么?
她想着另一个葡月,那个骑在马上,命令士兵将大炮对着平民的将军,当时拿破仑背对着画版画的画家,他的背影很挺拔,很难想象他的身高只有五英尺三英寸。
这个人只要狠心他什么灭绝人性的命令都会下的,所以他才被人称为“怪物”。
“好吧。”她同意了,然后推开门回到了卧室。
反正这是个命令,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到了那天她不想执行也会执行下去,所以,她反对也没用,还不如假意顺从,至于未来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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