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死病在欧洲蔓延的时候,医生们为了杜绝感染,身穿泡过蜡的亚麻或帆布,头戴黑帽,戴上可以过滤空气,状如鸟嘴的银制面具,眼睛由透明的玻璃护着,鸟嘴里塞满草药,手戴着白手套,手持一根木棍,用来掀开病人的被单或衣服。
他们总是在有瘟疫的地方出现,渐渐得,人们就将鸟嘴医生当成了死神。
然而人们很少了解那些恐怖的鸟嘴医生把那身衣服脱了之后是个什么样,乔治安娜在食堂里看到的那群看起来还是孩子的学生就是他们的真实面目,最早发明鸟嘴医生这身行头的就是一个法国医生。
这群小子不是没有见过女人,而是新奇居然有女孩敢跑到他们这里来。
除了这个建在坟墓里的学校,这附近还有一个教堂,教堂旁边有一个收容麻风病人的隔离病区。在中世纪的时候麻风病很流行,后来随着黑死病死的人多了,人口减少、羊毛产量增多,人们的收入增加,而羊毛织物的价格降低,于是人人都可以买更加严实的织物遮盖自己的身体,这样通过接触传播的麻风病就在欧洲大陆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斯堪的纳维亚地区,它成了地方流行病。而随着麻风病人清空,精神病人住满了这个“医院”。
以前这些都属于教会管理,神父就住在圣文森特教堂,圣马丁是所有流浪者的主保圣徒,圣文森特则是慈善团体的主保圣徒,这鬼地方流浪汉都不愿意来。
隔离当然要选与世隔绝的地方,14世纪的时候那场黑死病让人们总结出了经验,瘴气会传播瘟疫,隔离也被认为是一种有效的防疫手段,威尼斯的死亡岛就是例子。
有些地方的死神往往是手持镰刀的样子,意思是灵魂的收割者。在布列塔尼地区,安口会驾驶着骨马拉动的手推车,在各个村庄去列不病患和垂死者的灵魂,每当他的推车装满了它就会将捕获的猎物送给冥界之王安侬(anaon),由于安口只在白昼结束并且夜色正浓的时候出现,所以人们相信在白天离开自己的家可以逃过一死。
“贤者之乡”亚姆村的村民将瘟疫挡在了英国的中北部德比郡,没有让它继续往北部蔓延,当时第一个提出反对撤离的是牧师威廉,如果他们留在村里,或许可以阻止瘟疫波及剩下的半个英国。
对于那些异教的雕刻,圣文森特的神父选择了视而不见,而且只要不懂这些,光看到骷髅和铲子、镰刀也不明白它们代表的什么,教堂里出现骷髅装饰也不奇怪,米兰还有个人骨教堂。那里有个诡异的传说,每年的11月2日追思日,祭坛上会有一个小女孩的灵魂会领着所有的骷髅跳骷髅舞。人骨教堂里的骷髅从地面堆到了天花板上,看起来密密麻麻又颇为壮观,利昂打算用这个来吓唬她。
乔治安娜真的骷髅歌舞表演还怕这个?后来他就不再尝试用鬼来吓唬她了。
11月1日是万圣节,11月2日是亡灵追思日,又叫诸灵节,她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理解中的大学就算不像牛津剑桥,也该有宽敞明亮的教室,又或者是阳光明媚,有足球场和绿地什么的,结果鲁昂大学却到处都是坟地和骷髅。
乌鸦在天空盘旋着叫,它现在还在往里面埋人。
而教堂里则响起了唱诗班的歌声,在诸灵节这天,教会会为亡灵祈祷,也就是现在举行的圣祭仪式。鲁昂有女子唱诗班,这是非常少见的,即便女孩和男孩的声音在青春期之前没什么不同,不过绝大多数的唱诗班都是男孩子,现在那些女孩穿着红色的长袍,在神父的指挥下唱圣歌。
那些年代久远的墓碑上爬满了野玫瑰的藤蔓,遮住了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铭文,无法辨识墓主人是谁。
现在正值秋季,野玫瑰也没有绽放,如果换成它盛开的季节,那这个地方就是哥特式爱好者们的“乐园”了。
乔治安娜将高乃依的笔记拿了出来,比对着那些受害者的名字,但她觉得那可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个巨大的墓地从13世纪就开始埋人了,即便鲁昂不是巴黎那样的大城市,也一眼望不到头,反倒是天空乌云密布,看着又要下雨了。
“我们回去吧,夫人!”玛格丽特在坟墓边缘大喊。
她看了眼菲丽尔和菲格尔,她们都在看着她。
“走吧。”乔治安娜将报告放进了上衣口袋里,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觉得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不过调查者不是她,而是法国魔法部的傲罗。
然而就在她即将离开墓园的时候,不远处的树林边传来了清脆的树枝断裂声,她循声看了过去,发现是个穿着红色斗篷,或者说是穿红衣的女孩一闪而过。
她迅速跟了过去,却不见了踪迹,这个满是落叶木的森林里充满了变色的枯叶,看着即美丽又危险,让她想起了格林童话里小红帽的故事。
一天,妈妈对小红帽说“这里有一块蛋糕和一瓶葡萄酒,快给外婆送去,外婆生病了,吃了这些就会好一些的。”
于是小红帽趁着还没有天黑,抄近路前往外婆家。
她觉得那个蛋糕其实可以换成苹果派,现在她就闻到了那股香甜的气味。
“我去追她。”菲格尔跑过来说,似乎她也看到了那个穿红衣的孩子。
“不,我们走。”她警觉得说。
“那孩子怎么办?”菲格尔问。
“告诉当地人,让他们看看自己家有没有丢孩子。”乔治安娜冷漠得说“趁着没天黑,我们回鲁昂。”
菲格尔看了一眼那个女孩消失的方向,跟着乔治安娜离开了,她并没有谴责乔治安娜是个缺乏同情心的人。
一个善良的女人看到这种情况该跟过去,去寻找并且保护那个孩子才对。
在登上马车前她抬头看了眼天空,只看到乌鸦在盘旋,然后她就上车了。
很快菲丽尔和玛格丽特也上了车,车夫一抖缰绳,纯血马拉的车快速奔驰起来。
她靠着窗边,看着远去的教堂,也许,刚才那个小孩儿其实是唱诗班的,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见人就躲。
其实这一次来鲁昂大学她也算是不虚此行,这些“鸟嘴医生”不仅给人看病,也给动物看病。有很多20世纪认为理所当然的事,19世纪却不那么看,比如牛奶,他们相信很多传染病是通过牛奶传播的。
乔治安娜对动物不熟,但她知道牛结核是一种人畜共染的病,尤其是抵抗力弱的小孩子,小孩喝了病牛的牛奶也会得结核,小孩子再传染给大人,大人之间互相传染。因此得了牛结核的病牛不止牛奶不能喝,牛肉也要销毁,似乎她美丽的牧场加农场的计划要搁置了。
欧洲人将肺结核看做是一种浪漫,是美人和天才才会患上的富有魅力的疾病,生命力降低使人脸色苍白,低烧带来的潮红像是自然的腮红,那种病态的柔弱样仿佛有种优雅、独特的美感。
与之相比天花则是被人憎恶的,即便好了脸上也会留下疤痕,即便接种牛痘会预防这种病,还是有人不愿意接受。
乔治安娜又拿出了高乃依的调查报告,因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医学院学生所为,他开始查找这些版画是谁印刷的。
这时她又想起了那个被挂在墙上名为《死亡舞蹈》的版画,还有那个据说会在米兰人骨教堂祭坛上跳舞的小女孩。
那个小家伙会穿红衣服跳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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