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里?”
“终于醒了吗。”陌生的男性声音在耳边响起。
星野苍介有些费力地用手支起身体,看向床边方懿轩的背影以及…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再一观察,他看见双刃交错在一起,那两人正在用各自的武器对抗着,方懿轩手中是一把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灰色长剑,而那位陌生人手中的武器造型非常特别:类似板球棒的木头边缘镶嵌着一圈锋利的黑色刀片,看起来能给对手造成很深的伤口。
“额,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方懿轩头也不回地说道:“总之星野你还是先跑吧,这个家伙对你不怀好意。”
“如果这是你的答案,我很遗憾。”那位年轻男子迅速收回武器,做了个假动作后朝方懿轩横切过去,谁知方懿轩反应更快,他立刻纵剑格挡,双方再度僵持不下。
星野苍介在第一时间做出选择,他匆匆滚下床,穿上鞋子后跑出病房门。
“求生欲还是很强吗,也难怪。”那男子缓缓退后几步,将剑缩小到普通钥匙的尺寸,放入口袋:“我没有与你战斗的必要,但如果你继续执意阻止的话,我也不介意与异界的魔法师交手。”
“我可以理解成最后通牒吗?”方懿轩一甩手,他的武器消失在“穹影”的书页之间。
那位年轻男子没答话,只是阴沉着脸拿出一个雕刻着骷髅头的小物件,嘴唇一凑近其顶端的孔,凄厉的尖叫声瞬间充斥着整个病房,仿佛让人置身于亡灵的军团中。
方懿轩猝不及防,距离对方仅有一步之遥的他受到了剧烈的心灵冲击,差点踉跄倒地,这哨声带给他的感觉像是全身骨骼被小刀快速划过,其中的骨髓也缓缓渗出。
“你不会想让他尝尝这种痛苦吧,在你阻止我的那一刻,这位宿主就已经丧失了安稳去世的机会。”
“等一下…”方懿轩忍受着颅内的酸楚,试图继续劝说,但年轻男人没有这个耐心,他不知发动了什么魔法,整个人直接化作狂风窜出打开的窗口,目标正是在街上奔跑的星野苍介。
人群中,少年穿着与别人格格不入的病号服,他现在没时间静静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没有合适的去处,唯一确定的是尽量逃远些,那个陌生男人总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再见了。”
空中的狂风找准对象,那男人给星野苍介下发了死亡通知单。
在行人惊慌的叫喊声中,未知的力量自半空中扫荡而过,路面霎时间分解为无数颗粒状的碎块,旁边摇晃的大楼也是岌岌可危,上面的玻璃外墙纷纷炸裂,无数玻璃碎片向着地面坠落,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时也染上晦暗的色调。
街上的人群陷入混乱,每个人都在四处奔逃,他们望向天空,却发现仅有几片阴云遮挡住阳光,在他们的感知中,刚刚充其量有一阵短暂的八级风而已,可眼前的灾难景象根本无法解释,脚下并无恐怖的震颤感,这显然也不是地震造成的。
正因为无法理解,人们心中的恐惧更甚。
仅仅几秒钟后,阳光再次照耀着这片地带。在灾难来临时,星野苍介下意识使用“氮气装甲”给自己提供了全方位的保护,趴倒在地的他缓缓爬起,沉默着望向满目疮痍的街道。
“星野!”不远处传来方懿轩的声音,星野苍介转头看过去,方懿轩一路跑来,看见他毫发无伤时舒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那个人是谁,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星野苍介脸色居然没什么变化,他一反常态,平心静气地问道。
“来自拉美的魔法师,看样子是想要取你性命。”方懿轩解释道:“今天早上我来探视你,正好撞见他准备对你下杀手。”
“谢了。”星野苍介抬头望向晴朗的天空,随即朝着一个受伤倒下的过路学生跑去:“没事吧,如果能忍住疼痛的话,我马上用能力帮你治疗!”
“还好…”那位男学生的大腿被几块掉落的玻璃碎片刺入,他的声音因为疼痛始终颤抖着。
“稍微忍一下。”
方懿轩偷偷观察星野苍介的表情,却还是猜不透他的内心想法。
星野苍介现在肯定能猜测到那个魔法师的真正目标,那么他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行动?
玻璃碎片被取出了,星野苍介熟练地使用能力帮助这位学生修复伤口。
“谢谢你,帮大忙了。”那位男生忙不迭地感谢星野苍介,后者只是平静地说出“不用谢”这句话,接着转向方懿轩,小声提醒:“这附近应该还有谁需要帮助,我们一起加油吧,对了,请别让由利奈知道我被追杀的事情,免得她担心。”
“那是自然,走吧。”
确认这位男学生的伤势彻底恢复后,星野苍介和方懿轩与他告别,继续寻找附近不幸受伤的路人。
“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晕倒吗?”方懿轩随口一问,他不相信星野苍介对此会无动于衷。
“反正都是那个家伙害的,不是吗?”星野苍介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已经习惯了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所以不会大惊小怪。”
方懿轩无话可说了。
“那个想暗杀你的魔法师叫修洛尔,”星野苍介像之前那样治疗了好几个民众的伤势后,方懿轩终于忍不住对他开口:“他的目标就是你体内的那家伙。”
不知是不是受到星野苍介的影响,方懿轩也开始用“那家伙”指代混沌魔神。
“我知道。”星野苍介听完,只是点点头。
“我会和修洛尔谈一谈,或许事情还会有缓和的余地。”方懿轩明白自己必须带给星野苍介一些信心:“我相信他绝非顽固不化之人,所以将利害关系讲明后,他应该…”
“他会放过我?”星野苍介打断方懿轩的话。
方懿轩停下脚步,注视着星野苍介的眼睛,眼神中包含了鼓励的意味。
“那么请说说你的看法。”
“看法谈不上,只不过是最简单的逻辑推理,”星野苍介双手抱胸,面色毫无变化:“第一,你已经因为理念不合与这位修洛尔刀兵相见,在此之前我相信你也尝试过说服他,显然从结果来看已经失败了;第二,我不了解魔法界,但他能以那家伙为目标,从遥远的南美来到这里,说明他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要知道,统括理事长也还没将我当做废子…”
方懿轩认真倾听着星野苍介的话语,对他而言这是一个了解少年心理的好机会。
“所以他是冒着较大的风险来追杀我,在这种情况下,我逃出病房不久后,他依然紧接着使用魔法攻击我而不是暂且离开,这足够说明他的决心。”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一点,那就是那家伙的情况。”
星野苍介扣紧病号服的扣子,他刚刚逃跑的时候来不及整理衣服:“他错估了那家伙的影响,导致原本针对我的攻击变化为现在这种大范围的无差别伤害,所以,大概是为了不伤及无辜或者不引起过多注意,他停手了。”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方懿轩问道。
“既然如此,下一次他必定会选择远离人群的地方,”星野苍介料定了修洛尔的行为模式:“我会在今晚去第十九学区和他战斗,与其时时刻刻防备暗处的威胁,不如马上了结此事。”
……
此时,两人谈论的修洛尔来到一处废弃的地下车库稍作休息。
“混沌魔神”的力量过于强大,以至于将他的攻击扩散到四面八方,这种“扰乱”的能力是刺杀的最大阻碍。
因此,下一次的战斗必须选在人迹稀少的特殊地区,同时尽量避开那位来自异界的魔法师,而问题在于,星野苍介不大可能会让他如意:刚刚遭受暗杀的人极少会去到这种适合他出手的地方。
不幸中的万幸是,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目标行踪,作用于目标“宿主”身上的阿兹特克追踪术式能够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就这样放弃的话为时过早,他还要寻找最合适的时机,一击必杀。
宿主的痛苦,由他解脱。
……
“所以现在没我的事了,对不对?”望月彻来到病房,却看见方懿轩口中那个“昏迷不醒”的星野少年活蹦乱跳的,一问才知道他是今天早上刚刚醒来的,自己没收到通知,还以为方懿轩是请他来试着用能力唤醒星野苍介的。
“这个嘛…还是有一件事要麻烦你。”方懿轩笑呵呵道:“你不会因为生我的气而不愿帮忙吧?”
“之前会,现在不会了。”望月彻耸肩:“说到底我是要帮星野同学解决麻烦,与你这个人的问题无关。”
“那么星野同学,说说你有什么要求吧。”望月彻将目光转向病床上的星野苍介。
“很简单,将我当做一台机器,用你的能力进行探测吧。”星野苍介期盼已久的时候终于到来,他要真正了解“混沌”对自己的生理方面有何影响。
“将人当成机器,我还没有这种经验。”望月彻摇头,脸上闪过不自信的神情:“我从小用能力解析的只有程序代码和一些实验室的普通仪器而已,恐怕不能满足你的愿望。”
“没关系,只要你试着做就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的。”星野苍介继续恳求道。
望月彻觉得病床上的少年很怪。
了解自己的身体不该找内外科医生或者心理医生吗,为啥盯上自己这种专攻电子信息类的能力?
“如果你实在为难的话就算…”
“不就是试试探测人体吗,我答应了。”
望月彻毕竟见过那天凌晨星野苍介失魂落魄的样子,既然有机会,他还是会伸出援手,更别说他作为风纪委员的素养要求他这么做了。
最多探测到神经电流之类的一般信号而已,望月彻暗想。
听到望月彻的答复,星野苍介和方懿轩都松了口气。
星野苍介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示意着可以开始,望月彻当即将一只手放在少年的脑门上,发动能力“解构”对方的大脑前额叶部分,那是主管人类情感的组织。
1949年,莫尼兹作为脑额叶切除手术的发明者获得诺奖,然而由于这项技术的不断推广,无数精神病人失去生活自理能力乃至瘫痪或死亡,“脑前额叶切除”因此被视为“诺奖之耻”。
不同于精神系能力者,望月彻的能力仅仅用于探测与读取,不会对人的神经系统造成影响,这也是他敢于尝试的最大底气。
探测到一类不同于人体普通神经电流的信号后,望月彻的瞳孔猛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