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和安东出门前,瓦西里利用定向转移的特性做了一点小布置。
窗台处摆放着一个蓝灰色的小瓶子,那是名为“justessence”的俄罗斯本土小众香水,从出门到现在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包厢内部充斥着淡淡的皮革、麝香以及琥珀木的气味。
“我先去附近的几个车厢看看,”临走前,他和安东交谈道:“我们十一点半再来餐厅碰面,如何?”
“反正在列车上没什么事可做,”安东很庆幸自己提前带上了不少书籍,其中还有两本俄语教材:“那么到时候不见不散。”
“嗯,不见不散。”瓦西里并没有急着追踪那些擅自闯入房间的人,而是先来到第七车厢与第八车厢的连接处,部分列车允许乘客在这一类小型空间内吸烟,令瓦西里大感欣慰的是,俄罗斯号列车并没有这种规定,而是严禁所有人吸烟,现在也没有任何人违反秩序,至于饮酒方面,无论是外部走廊上张贴的相关细则还是那位伊万先生都没有提到过不准乘客饮酒,禁酒的对象仅有工作人员。
透过窗户,他静静站在那里欣赏了一会沿途风景,俄罗斯号列车刚刚驶过一座名为希马诺夫斯克的小城,按照正常进度,两天后的傍晚就可以经过贝加尔湖畔,他看见不远处白桦林后有一个村庄的几个小孩子在对着列车蹦蹦跳跳,哪怕明知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瓦西里还是微笑着朝那个方向打了个招呼。
21世纪的今天,除非是短途的乘客和专门体验这场世界最长铁路之旅的游客,否则很少有人会一次性坐这么久的火车。由于俄罗斯本土低油价带来了航空业的繁荣,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乘坐飞机出行。
现在,该动身了。
……
“问题一,伊万,目标人物情况如何?”
第九车厢对外的开放时间接近尾声,大部分旅客并不会在这里用餐,他们会自带各式各样的食品,九月二十日上午8:24,空荡荡的餐厅内又迎来了一位乘客,这或许就是最后一位来这享用早餐的人了。
“那个小哥啊,他真的只有十七岁?”一头金色长波浪卷发,双眼基本上被挡住的娇小少女坐在沙发上,伊万诺夫正在擦干净她面前的桌子:“仅仅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回答一,事件性质特殊,需要谨慎对待,”少女正是在“天使坠落”事件中曾被加百列冒充的俄罗斯成教一员—莎夏.克洛伊洁芙,更准确来说,她是魔法战斗特化部队“歼灭白书”的精英成员:“瓦希莉莎希望能将他纳入俄罗斯成教的体系中,但就目前情况而言,我个人持悲观态度。”
“这叫我怎么说呢,”伊万诺夫将莎夏喜欢喝的红茶端到她面前,然后往里面加了几滴白兰地:“先不管那个女人是怎么想的,至少我不愿与那位小哥为敌啊,倒不是因为恐惧什么的,虽然大家没有利害冲突,一旦贸然出手,事情的性质绝对会发生变化。”
“问题二,你对那支流亡小队的看法如何?”
“我的看法重要吗?”伊万反问。
“补充一,你和莎洛妮亚的看法都有一定的参考作用,”莎夏细细品味着那杯添加白兰地的红茶:“流亡小队的构成人员背景复杂,他们中的激进派已经有人在打地脉的主意了。”
伊万擦桌子的左手停了下来。
顾名思义,地脉可以理解为地球的经脉,本质上是利用不同地形和历史遗迹在地下深处穿梭往来的特殊能量流,通过改变或破坏其所在的地势亦或是风水即可使地脉发生各式各样的变化。
然而,这一过程需慎之又慎,相当一部分地脉内部蕴含的能量惊人,若是在改造过程中犯下错误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因此,这类项目通常由国家级的专业魔法师团队进行,“施工”还需要格外注意保护地脉的重要节点,那是地脉能量流动的转折点,如果不小心将其破坏,能量便会爆发,然后转移方向或者完全散失。
“该不会…”
“补充二,星野苍介与望月彻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列车上藏有流亡小队的两人,目前还不清楚他们采取的立场。”
青年微微凸起的喉结在滚动,同时传来咽口水的声音。
“没错,如果远东的001号地脉出现了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列车停靠的下一个大站点是赤塔,你我皆知那个地方的重要性。”
如果是其它性质的事件,两天半的时间完全足够,可是现在伊万诺夫却觉得任务紧迫,光是想到001号地脉被破坏的惨剧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种事情他曾经在北冰洋沿岸见过一次,但那时的地脉爆发规模要小得多,俄罗斯成教还是为了恢复节点损失了一个精锐小队的人手,如果埋藏在西伯利亚铁路下的地脉节点被引爆…
“莎洛妮亚在列车上吗?不,她的术式应该不擅长应对这种局面。”伊万诺夫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解决这件事并不是单纯找出列车上的流亡小队成员就可以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反而太过轻松了。
现在的最大危机在于流亡小队其他成员,即使通过拷问之类的途径得知那些人的位置,恐怕也来不及完全阻止他们在各个节点分别动手,放在往常,那些节点所在地都会有“歼灭白书”这样的特别部队把守,但流亡小队的主要成员是来自罗马正教、英国清教和那些北欧魔法结社的重要罪犯,他们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完美处理过多起事故的伊万诺夫也不敢保证这次能够万无一失。
“哟,所谓的“流动典狱长”宝贝害怕了?”又一位俄罗斯成教魔法师走进九号车厢,少女有着金色短发与雪白的肌肤,头上戴着像是树枝做的发带:“如果得知你在这的消息,该害怕的应该是那些人吧。”
莎洛妮亚·a·以黎维卡,代号为“列许之森”的特别魔导部队队长。
“请注意措辞,”伊万诺夫眉毛微微上拧:“总大主教克兰斯·r·图阿鲁斯基和歼灭白书的首领瓦希莉莎都已确认本次的行动由我主导,虽然我知道这是你的习惯用语,但还是改一改比较好。”
“问题三,接下来要怎么做?”莎夏及时发声,消灭了两人之间可能出现的冲突。
“拘捕或者跟踪,我个人认为今天下午应当采取较稳妥的方式,”伊万诺夫没有继续追究称呼方面的问题:“我们先观察那两个人的一举一动,确认他们的态度以及和其他成员的联络方式,今晚再根据得到的结果决定之后采取何种行动。”
“好主意,”莎洛妮亚坐在莎夏身边敲了四下桌子:“服务员,我要一大杯柳橙汁,顶上加冰块,谢谢。”
“好的。”伊万诺夫立刻像没事人一样走到厨房,然后攀上一个固定好的小梯子,打开列车顶盖迅速钻了上去。
“你好啊,”车顶上,距离他不到两米的瓦西里收起耳机型微波窃听器,面不改色地朝他招手:“这里的视野更广阔,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
“你当我是傻子吗?”凛冽的寒风中,伊万诺夫只是探出一个头就感觉非常不妙了,他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脸色阴沉地吐出这一句话。
……
一分钟后,九号车厢内,瓦西里和各属于俄罗斯成教不同部门的三人相对而坐。
“你都听到了吧,星野小哥。”伊万诺夫懊恼于自己没有及早发现少年就在他们顶上,此事要是传开了绝对是他的耻辱。
“的确,我要是说还有没听到的内容,你们肯定也不会相信,”瓦西里微笑着面对三人:“地脉那边需要我帮忙吗?”
对面的三个魔法师用眼神简单交流了一番。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比较好,”伊万诺夫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愤怒:“俄罗斯成教遇到的问题我们会自行处理,小哥你最好装作无事发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别向你的旅伴透露此事。”
瓦西里显得若有所思,过了好几秒,他才给出回答:“截止时间是两天之后,如果在这期间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还希望你们能够妥善处理好。”
“问题一,你是在质疑我们的能力吗?”莎夏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冷漠。
“不不不,”瓦西里连连摆手:“我很清楚自己的水平,怎么敢招惹你们这种超大型宗教势力呢,贵方愿意忽略我的存在,就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啦。”
“可是你已经招惹到我们了,”莎洛妮娅用吸管小口喝着柳橙汁:“在列车顶上窃听这种事可不像是普通旅客能干出来的。”
“我只是想调查一下谁擅自进了包厢而已,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瓦西里摊开双手:“必须承认我是有点自作主张,但擅自撤退再被你们发现的话,可就百口莫辩了啊。”
“问题二,我明明除去了所有香味因子,为什么还是被你发现了?”莎夏对这件事感到好奇。
“事情都这样了,没必要纠结这个吧,我也没问你们是怎么发现我在顶上的。”瓦西里也没搞明白自己是如何暴露的,明明连风声和影子都提前调整完毕,车厢顶部也没有受到自己的重力影响,但依然被这些魔法师成功察觉到了。
“给你一句忠告,千万不要用科学知识推测魔法师的行动。”伊万诺夫这句话不知是好意的劝说还是某种威胁,但瓦西里还是连连点头。
“正因如此,我想我们可以临时合作,互补不足,”瓦西里坦言:“在敌人如此麻烦、潜在威胁又如此巨大的情况下,我必然会为了保护自身安全而行动,这可是正当防卫啊,既然这样,不妨事先通个气。”
“请诸位相信我,至少在当下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他最后补充道。
伊万诺夫站起身,朝他伸出右手,瓦西里当即也站了起来,两只手紧握到一起。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是战友了,让我来向你简单介绍一下那支流亡小队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