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所有人都是沉溺在“童话故事”中的孩子。
九月二十三日6:40,贝加尔湖西南侧的奥尔洪岛上,一位年轻的魔法师这样思索着,她刚刚放下上期的《民俗考察周报》,很快,少女又脱下鞋袜,赤脚踩在沙地上,从地面捡起一颗果核状的石头。
目前,研究历史或者魔法的学者们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萨满教起源于至少一万四千年前的原始渔猎时期,并且最初从北半球寒温带的某些原始社会中产生,而后影响到了世界各地区的民间文化,特别是伏尔加河流域、西伯利亚地区、加拿大北部、中国蒙古、东北地区以及芬兰人种聚居的地带,因此在北欧神话中,也往往可以发现萨满教的影子。
“造访此地之人,你为何而来?”少女身着野神祭服,她戴着一顶环形的金色刨花头冠,上身衣物是被剪成各种动物图样并连缀到一起的“植物饰”,下身则穿着过于精细与丝滑的灰白色绸缎长裙。她随手把玩着手中的小块玛瑙,并没有转身面对后方的不速之客。
“难得可以找到传说中真正的萨满,”尘骸不敢轻视眼前的魔法师,于是正色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是关于世界树的消息。”
“你真正的来意,尚未透露。”
三秒后,尘骸无力地倒在地上,他的脸颊被这位萨满肆意踩踏着。
“现在请说明一下,指使你的人在哪里,你们为什么要盯上世界树?”少女微微俯下身子质问他,由于之后还有某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稍稍失去了耐心,所以才会主动出手。
真糟糕啊,我果然不该来这里的,尘骸的右脸因为少女脚底传来的压力而扭曲,仅仅一次交手,他就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对方的真正实力是不是太离谱了一点?
“不愧是萨满教体系中魔神之外的最强者,”事到如今,尽管萨满随时可以动手解决他,但尘骸并没有惧怕:“但这种特别的待客之道恕我无法接受。”
“你不是客人,”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少女还是收回右脚,听到“魔神”这个词后,她的心态发生了些许变化:“关于世界树的情况,我只知道它目前在北欧有一个入口,仅此而已。”
“不去看看吗?”尘骸利索地爬起来,仿佛刚才的屈辱经历没有发生过。
在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曾攀爬世界树,并把自己吊在树上作为牺牲,因此他又被称为绞刑架之神,倒吊期间,他成功发现了卢恩符文。而在萨满教复杂的世界观中,这棵神树同样存在,它是萨满与神灵沟通的媒介物与渠道,是神灵指示的直接来源,同时还担负着另外两个职能:世界树承载了部族子孙的灵魂;担当着整个部族的守卫者和保护神。
“没有必要。”
“真可惜,这样一个古老的宗教因为不能适应时代而难以延续下去,可传承的机会明明摆在面前,”少年感慨着摇头:“分散的教义、缺失的庙宇、失传的仪式,对于萨满教的魔神“长生天”而言,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如果以前在中国的那场战争胜利了,或许你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吧。”
“你说什么!”这番话语显然激怒了少女:“就算全世界的宗教都泯灭,萨满教都不会消失,没错,和三教之间的战争是我们彻底败了,但那又如何?”
这个世界观下的中国,曾经在明朝末期经历过一次规模宏大的战争,儒释道三教刚刚开始进行合流,外来的入侵者则收纳了萨满教与格鲁派的势力,一方是已经本土化的三个大型宗教组织,另一方则牢牢把控住青藏高原、西北以及东北地域,意图在明朝衰微之时统一内地。
这场战争持续了将近五十年时间,包含儒释道三教的联合军取得了最终胜利,但严格来说,这并非古代西方传统意义上的宗教战争,归根到底还是一场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之间的世俗战争。
……
与此同时,新西伯利亚,“克舍伊小队”的主力已经通过上世纪七十年代建造的某个应急出口迅速潜入地下。
“等等,“地脉节点收纳装置”是在这个方向吗?”团队中,名为维克托的激进分子停下来确认此行目标,只要能够实际控制住新西伯利亚的节点,他们就可以以此要挟俄罗斯方面割让这座城市。
“没错,”因为行进速度太快,德米特里有些体力不支:“我们快到了。”
“你呆在这,我们的时间不能浪费。”维克托名义上是“克舍伊小队”的第二负责人,但此时他却想要让最高领导者留在原地。
塔莉娅无声地怒视着他,然而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关于地下建筑的图纸都是德米特里爷爷凭借记忆重新画出来的,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将他丢下?
“那你和老爷子一起留在这,”维克托看着步履有些凌乱的老人,内心开始烦躁起来:“这也是为了他好,到时候万一发生激烈战斗,我们怎么保证他的安全?支持我的请立刻举手。”
余下的成员们面面相觑,他们不得不做出某种临时决定,为了不得罪维克托,他们几乎全部举起了右手。
“好,我相信大家做出了明智的决定,”维克托面露不屑地望向扶着老人家坐下的塔莉娅:“胜利最终一定会属于我们!”
“唉,希望一切顺利。”其他人走后,德米特里背靠有些生锈的墙壁坐在地上,只有一人在陪伴着他,激进派已经占据了组织的主流,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维克托那个混蛋,居然这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夺权了。”塔莉娅愤愤不平地站在附近,一边用术式探测着周围是否有敌人存在,一边和扶养她和格列布长大的老人小声交谈。
“他太心急了,这样下去是要吃亏的,”德米特里深感无力,他的思维能力大不如前了,根本无法看清大部分成员的想法:“让我们祈祷接下来一切顺利吧。”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听见了隧道深处传来的一阵欢呼声,他们脸上原本担忧的表情立即转为喜悦。
“我们成功了,那群成教的杂碎不堪一击!”
“没想到他们会堕落到这种程度,守军的实力完全配不上节点的重要性啊!”
“军费都进了老爷们的腰包吧,活该落到今日这番境地!”
“克舍伊小队”的全员在欢呼。
格列布率领的几位魔法师惊奇地发现,莎夏.克洛伊洁芙所维持的防御术式早早失去了作用,在付出少量伤亡后,俄罗斯成教在教堂内部组成的防线被他们正面攻破。
“看来我们的同志已经取得了进展,他们估计做梦也想不到,我们受里有地下建筑的结构设计图。”同行的一位轰击术士露出畅快的笑容,格列布还记得此前他的脸和自己一样始终是紧绷着的。
“但这速度是否太快了一点?”圣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教堂内部,格列布的质疑声被同伴们的欢呼迅速淹没,此刻,地上和地下的成员都认为自己取得了胜利,而俄罗斯成教简直费拉不堪,根本没有实力保住地脉节点的控制权。
6:54,俄罗斯号列车内部。
“教堂内部人员撤离完毕,请指示。”等待了一段时间后,伊万诺夫又一次听到了奥列格的声音。
“神欲使之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伊万诺夫感叹着,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克舍伊小队”绝大部分成员的反应:“被激进派裹挟的你们,根本不明白谨慎为何物,现在,开炮吧,对于圣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教堂采取精确轰炸。”
两架图-95msc轰炸机已经提前起飞,它们都装载着单个重量2.2吨的轻型钻地导弹“白杨x—11”,目标只有远处那醒目的金色圆顶。
从瓦西里和安东两人的视角来看,轰炸机呼啸而过后,四支细长的白色利箭以惊人的速度倾斜着插入教堂墙体,但并未立即爆炸,而是依靠着尖端特别材料制成的弹头向地下深入,过了大概两三秒左右,他们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火光。
……
“他们怎么敢…”先前沉浸在同伴们欢呼中的格列布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砸向地面,原先在脑海里产生的众多猜想瞬间变成一片空白,他在高空中看到了同伴们的残肢碎块,被抛洒的血浆浸湿了少年身上的几片破布,他感觉自己的周身被温暖的光芒照耀着。
这里并不是地脉节点的所在地。
一分钟后,格列布在火海中睁开眼睛,同伴们原先被炸散的尸体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是被烧掉了。他震惊于自己居然依靠着临时构造的术式存活了下来。
本该立刻死在这里的,他失去了一条腿,现在血已经止上了。
……
“你们这样做,难道不会波及平民吗!”列车中,瓦西里近距离见证了钻地弹的恐怖杀伤力,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慢了数拍,反应过来后,他愤怒地质问俄罗斯成教的指挥官。
“那么你去救吧,”伊万诺夫打着哈欠,他现在用不着过于在乎瓦西里的感受,自己接下来只要负责抓捕个别漏网之鱼就好:“能救一个平民是一个,但他们的牺牲是必要的,如果我因为这个原因对恐怖分子让步,那么只会徒增更多伤亡。”
“你…”瓦西里双拳捏紧,朝他走近几步。
安东提前挡在伊万诺夫身前,冲他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