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行动队员紧跟而至,众人迅速展开,以小组为单位四下搜查。
方如今命令道:“他身上肯定在流血,去多借几个手电,用手电照一照,看看地上的血迹就知道他往哪里跑了!”
众人的手里只有几个手电,完全不能满足需要。
于是,几个队员答应了一声,就去附近的住户家里借手电,剩下的人接着在附近搜索着。
不抓着这个漏网之鱼,终究是一个祸患。
此时钻进大洞里面的濑户川平,虽然已经向前爬行了十几米,可仍是能够听到地面上的声音。
这是一个只容一人爬行通行的通道,大概和下水道想通,因为他已经能够闻到前方传来的阵阵恶臭。
他只能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匍匐前进,每前进一步都异常的艰难,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又前进了数米之后,濑户川平浑身上下剧痛难当,大量的血液流失,让他的肌肉无力支撑,他几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把身子挪动了一些位置,稍作休息。
但是他很清楚,一旦被中国特工发现坑内的血迹,找到这个洞口,以自己现在的状况,绝对是难逃一死,此时心中是懊悔不已,万念俱灰!
实在爬不动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不由地想起这次来临城调查“轻舟”小组暴露一案。
事态发展之奇诡,令他瞠目结舌。
他之前跟中国的情报部门也打过不少的叫道,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险境,但是所有的都加在一起,也没眼下的境况更为艰难。
濑户川平觉得胸口无比憋闷。
眼前的这场灾难,明明可以避免。
他虽然是三浦和一的心腹,但并不代表对三浦和一所有的做法都认同。
若不是三浦组长有意推卸责任,若不是伊藤广志被三浦组长搞得各种各样的掣肘,若不是池田次郎盲目蛮干,事情恐怕早就解决了。
这么单纯的一件事,为何会搞得这么复杂?
眼下石田裕子不知是否有叛变行为,伊藤广志也是脱离的视线、不知所终,池田次郎甚至可能落入了中国情报部门的手中,而这些明明都是不必要的。
难道三浦组长带领大家齐心协力把这件事做好不行吗?
濑户川平痛心地攥紧了拳头,说实话,三浦和一的做法也让他感到心寒。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伊藤广志便屡屡遭人怀疑,甚至还被自己人暗中监视,对三浦组长充满戒心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自己有一天像伊藤广志那样,三浦和一又该如何对待自己?
濑户川平大概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出去了,但是他的心里仍然愤然发出“誓死不投降”的誓言。
他相信,他的家庭和亲人,宁愿要一个玉碎的帝国特工,也不愿意再接纳一个投降的叛徒。
濑户川平收拢的心神,又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向前爬了数米,可是剧烈的疼痛和大量的失血,让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四肢软绵无力,眼皮也是沉重无比,真想就此倒下沉沉睡去。
不能就怎么倒下去,必须继续往前爬,他用力地在舌尖上一咬,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个时候,要是木村义拓能来接应自己该多好?
自己对临城人生地不熟,即使侥幸逃出包围圈,也难以找到医治枪伤的地方。
他不由自主地想,此时木村义拓在什么地方,这个“清水”情报小组的组长不是这几天一直都跟池田次郎在一起吗?
可他又不由地露出一丝苦笑。
池田次郎都已经暴露了踪迹,木村义拓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濑户川平紧紧握紧拳头。
可以理解,木村义拓现在一定处在一个困境内,希望他不要重蹈自己和池田次郎的覆辙。
濑户川平吃力地回头看了看身后,一片漆黑,前方也是如此。
这条通道漆黑有漫长,仿佛无穷无尽,通向地狱的深处。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像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死在这地下通道之中,任凭尸体腐烂发臭,也不会有人发现。
濑户川平的心中一阵的悲凉。
可是,脑海里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濑户,你难道就这么轻易认输吗?
特工训练时那股拼命的劲头哪里去了,难道都随着岁月消失殆尽了吗?
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黑暗憋屈的地下通道里。
他咬着牙关,又将身体的一部分潜能压榨了出来,继续向前爬行。
终于看到了前方一点点的光亮。
这不由地让他心中一喜。
能够看到光亮,说明距离出口不远了。
同时,臭味越来越浓了,可是濑户川平丝毫顾不上这些,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着爬出去!
随着一股新鲜空气混着更加浓烈的粪臭味冲进他的鼻孔,濑户川平终于从洞口爬了出来。
洞口在一片草丛当中,因为修路的缘故,周围看上去乱糟糟的。
也许是外面的空气新鲜,也许是看到了生的希望,濑户川平感觉自己的身上恢复了不少的气力。
他十分小心地穿过面积并不是很大的草丛,尽量捂紧伤口不让鲜血滴下来。
不多时,来到了一条小路上。
路边是一个畜栏,栏中关满了飞猪猪,粪味浓郁。
濑户川平头晕目眩,只好扶着栏杆暂时休息一下。
可是刚刚过去了不到一分钟,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呼喝声。
情急之下,濑户川平只能四下看了看,小路几乎是直的,根本无法沿着小路逃走。
情急之下,只能是越过旁边的低矮木栅栏。
担心栅栏上染上血迹,他伸手在畜栏的污泥中抓起一把在栅栏涂抹了几把。
畜栏里的那些猪仍然在沉睡,它们只是哼了几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领地内闯进了一个陌生人。
濑户川平捂住鼻孔,低头穿过畜栏,他只顾着逃命,却没有留意踩到了一只躲在黑影里的小猪仔。
小猪仔忽然发起不安的哼叫,其余的猪也被惊动了,纷纷起身哼哼大叫。
畜栏里顷刻之间就骚动起来。
不远处的行动队员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呼喊着向这边包抄过来。
濑户川平的反应极为敏捷,知道那条小路上并没有什么遮拦,这么跑下去绝对逃不出中国特工的手心,迟早会被发现。
此时他想越过栅栏再跑到小路已经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拔出匕首,手腕一翻,在身边的一头肥猪的屁股上划开了一个口子。
那肥猪痛得发出沉闷又凄厉的惨叫,随着它的狂奔,鲜血也撒到了畜栏各处。
其余的肥猪也是急急奔走,好几头竟然撞到了一起,就像是在打架一样。
而濑户川平的脚印也被踩得面目全非,很快就看不出来了。
濑户川平则是用他目前最快的速度爬过栅栏,钻进了畜栏之后的一个草垛之中。
他的身体蜷缩着,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僵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可是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却像是快要跳出来似的。
这里是另一块荒地,像这样的草堆还有六七个,濑户川平趁着对方还没有来,将洞口的草掩盖了一下。
躲在草堆里的濑户川平可以清晰地听到中国特工从外面的巷子冲进来。
手电光晃动闪烁,让人心悸。
听着脚步声,目标很明确,就是奔畜栏来的,但是应该人数不多。
濑户川平仔细地听着脚步声。
只有两个人!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手枪!
很快,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刚才这边有动静,咱们去搜一下!”
“小心,濑户很有可能藏在畜栏之中。”
对话声清晰地传入了濑户川平的耳朵中,这些中国特工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这怎么可能?
他心中猛地一个跳出一个骇人的想法——
池田次郎招供了!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对方的脚步声放轻了,显然十分戒备。
而畜栏里,一头头的肥猪仍是躁动不安。
十几秒之后,听声音,那两个特工已经到了畜栏跟前。
只听一人说道:“天太黑了,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唔……太臭了,我看里面也藏不了人,走吧!”那人说话的强调有些怪,应该是被粪臭熏到了。
此时,濑户川平也是深吸了一口气,他头一次觉得粪臭味是如此的美妙,他希望这两个中国特工的搜查能够被这浓郁的粪臭味所影响,而草草收场。
走,走吧……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不行,队长严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个中国特工的态度坚决。
濑户川平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看来今天注定要在劫难逃了。
事实上,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贪心。
在地下通道中的时候,只希望自己不要死到地下,被老鼠啮咬分食,最后只剩下一堆白森森的骨架。
可是一旦到了地面上之后,他又想着最好是能够逃走。
他暗自自嘲,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里面有血迹,他来过这里。”一个中国特工忽然喊道。
“该死!”濑户川平在心里咒骂了一声,两处枪伤不仅让他的血液大量的流失,也成为中国特工追捕的指向标。
很快,有人跳进了畜栏,畜栏里面就如同开了锅一样,瞬间就沸腾了起来,肮脏的污泥被踏的四散飞溅。
“砰!”
肥猪被人踹了一脚。
“滚开!”
“不要挡路!”
喝骂声此起彼伏。
正在屏住呼吸的濑户川平看见两个黑影在畜栏里翻找,手电光扫过之处,是一滩滩黑漆漆的污泥,还有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肥猪。
很快,两个行动队员似乎发现了什么。
一个人手电筒照射下的某个地方说:“怎么这么多血,到处都是!”
“还真是!这里有,那边也有!”另一个也是诧异不已。
忽然,打手电筒的那个中国特工惊声叫道:“那头猪受伤了,你看,血正从猪屁股上流呢。”
另一人叹气道:“几只猪在打架吧?咱们都被骗了!”
濑户川平听他这么说,猜测应该是猪还在不停地乱拱、乱跑以至于无法看清的缘故。
打手电筒似乎比较谨慎,“我过去看看。”
濑户川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之所以划伤那头猪,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血迹和脚印,以求蒙混过关。
可这个举动,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双刃剑!
近距离之下,很容易看出猪屁股上的伤口是被利器所伤。
“哎呦,妈的!”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那名特工惊叫一声,畜栏里的手电光蓦然消失。
濑户川平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两名中国特工的对话给出了答案。
“该死,都是这头死肥猪,撞了老子一下,这下好了,手电筒掉到污泥里了,不亮了!”
另一人道:“算了,我看就是猪和猪打架弄伤的。咱们离开这里吧,这地方实在是太臭了,咱们现在就去和队长他们汇合!”
“好吧!”
濑户川平顿时发出一连串如释重负的喘息。
终于要走了。
可是,他现在一点不敢轻举妄动。
中国特工突然杀到金银铺的那记回马枪,让他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店铺老板提前挖了一条密道,自己就被瓮中捉鳖了,现在不是玉碎,就是在刑讯室里接受刑讯。
接下来,是翻越栅栏的声音,落地之后,又是重重的跺脚声和骂骂咧咧。
等他们离开,等他们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趁着夜色的掩护,自己也许就可以钻出草垛,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安全离开。
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却是令人绝望地停在原地。
该死,这两个中国特工怎么还不走?
濑户川平已经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这是失血过多即将昏厥的征兆。
他真要在这个时候昏厥,绝对有死无生,当下濑户川平狠咬了下舌头,堪堪堕入昏沉的神志便立刻为之一清。
终于!
听到一名中国特工说:“走吧!”
濑户川平听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边走,仍旧是骂骂咧咧,估计还是嫌这畜栏太脏了。
终于走了。
谢天谢地。
濑户川平心里一喜。
他们一走,自己就得赶紧包扎伤口。
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四分钟。
五分钟……
这只是濑户川平大致的猜想,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对时间流逝概念的感知。
鲜血仍然从捂着伤口的手指缝间流出。
这一刻,濑户川平只想逃离此地,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但是濑户川平很清楚,他要想逃离此地,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为不能停下包扎伤口,他左臂和肩头伤口正在不断的快速的失血。
而因为持续不断的失血,他已经可以感觉到眼前发黑的频率越来越快,身体也是越来越绵软无力,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然而!
让濑户川平失落的是,只听得脚步声又清晰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牢骚骂声。
就在准备拼个鱼死网破的之时,他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阵阵流水声。
之前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到了中国特工的身上,竟是没有注意到这个。
濑户川平从小在海边长大,熟谙水性,而临城城区内河道纵横,对他来说,逃进水里生存的机会大得多。
眼下救命的只有不远处的小河了。
必须在中国特工赶来之前,跑到河边。
在心里略微权衡了一下,他便一咬牙,钻出草垛,拼尽全力往河边的方向跑。
堆放草堆的地方是两三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上面堆满了树枝、干草,还有一些沙子,濑户川平猜测这里应该是因为修路拆掉的老旧民宅,周围的居民在这里堆放杂物,施工人员也存放建筑材料。
总之,里面凌乱不堪。
迈着沉重的双腿,也顾不得往后看,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说是跑,可比平时走路的速度也快不了多少。
更加惊险的是,濑户川平好几次险些被绊倒。
他知道自己一旦摔倒,怕是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终于,踉踉跄跄地跑完了三十来米,一头撞进了河畔茂密的灌木从中。
在撞进灌木从的瞬间,濑户川平便脚下一个趔趄,狠狠的摔翻在地,沉重的身躯顷刻之间便砸断了脚下的灌木,又在好几片碧绿的叶子留下了醒目的血迹。
索性的是对方的声音好像还在畜栏那边,并没有追过来。
濑户川平吃力的翻个身,面朝上躺下,剧烈的疲惫犹如潮水般袭来,真想就此躺在这里,再不起身,可是他非常清楚,现在绝不是懈怠休息的时候,那些中国特工仍然像附骨之蛆般跟在身后,他绝对不能停下。
看了看身边折断的灌木以及留在叶子上的血迹,濑户川平报以苦笑。
可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会束手待毙。
如果能活着逃出去的话,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将池田次郎被捕,甚至有可能叛变的消息带回去,告知三浦组长,立即转移。
挣扎着坐起身,濑户川平先一个翻滚,又压断了左前方的几丛灌木,然后一头扎进了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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