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机关甲已自行脱落。
孙无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前锋刀魔将明明说过机关甲可以支持十个时辰,但如今却早早地失去了功效,并化作一堆残骸碎屑,倾洒在他的四周。
残骸灰白无光,如同一片片菊光,为那刚刚死去的年轻人默默哀悼。这下,孙无忧失去了唯一可以辩解的理由,因为真正的杀人凶手已经悄然离去。他已无法为自己脱罪。
跑,亦或留下。
留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临阵脱逃那就等于向别人宣告,自己就是杀手凶手。
他不想背上这样的罪名,更不想令自己蒙受不白之冤。他坐倒在那人的旁边,目光挪转之间,忽然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那人的衣服,看上去有些熟悉。他虽未曾见过,但其款式以及颜色,却是与自己所穿的衣衫有着诸多相类的规律。直到,孙无忧看到那衣襟内侧绣着的两个小小的黑字,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闯下了多大的罪端。
“苍新”
“苍北新苑!”
此人居然是苍北新苑的弟子。
这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而自己如今又到底身居何方?一时间,孙无忧脑海这贫困户思绪万千,记忆旋涡之中的零星碎片一点一点在他的识海之中慢慢勾勒成了一个令他感到恐怖的画面。
“这里居然是苍北新苑!“
孙无忧自认为这一年心来自己已经去过了新苑大部分地方,只有极少区域未曾踏足。这里面便有一个名为“禁忌之地”神秘场所,常年有专人看守,不许旁人进入半步。如此说来,自己如今难道就位于禁地之中,而死的这名年轻人便是看守之一?
孙无忧无法相信这残酷的事情,他站起身来,一边摇头,一边朝后退去。谁知这个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掌忽然扣紧他的脚踝,低头察看之际他才发现,先前被自己击晕的一名守卫眼下已经苏醒过来。
“你杀了新苑弟子,方掌门是不会放过你的!”
“不……怎么可能,你到底……”
不由孙无忧狡辩,大队人马在一片火光的簇拥之下,以一字长蛇的阵势,快速朝此地接近。他的大脑已然一片空白,他甚至想不到为自己开脱的言辞。果不其然,人马前端为首的,正是新苑掌门,一位令孙无忧敬若神明的女中豪杰,方柔。
孙无忧没有反抗,他乖乖地被押回到掌英殿上,殿上殿下已经站满了看客。他们大多都是新苑苑众,听说苑内发生极其恶劣的事件,这才纷纷从房间之中奔出,一起聚集于此,共同等待新苑的处置。
殿中,孙无忧满身枷锁,比起之前周瑶事件的时候,阵仗还要吓人。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极度危险的人物,只要妄动一下,便会有数十名苍内高手一同出招,弹指之间便能将他挫骨扬灰。
当然,孙无忧也不想抵抗,因为他始终逃不过良心的谴责。或许他在之前的革个时间点处能够挽回局面,但却因为种种原因并未如愿,最终令事态发展到如今般地步。旁边的空地之上,散落着一些连孙无忧都没想过的碎石,这些石头看上去极为普通,但不知为何,其中竟然隐约有圣洁之气缓缓飘出,只是数量极少,眼看就要完全消散。
孙无忧憋了一眼那些碎石,发现上面居然还刻着一些文字,其中有两个字的笔划最大最醒目,赫然正是“神机”。
“孙无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柔面沉如水,犹似现在孙无忧的心情。面对这位曾经敬爱可亲的前辈,孙无忧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开口,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好你个叛徒,夜闯禁地,杀伤看守弟子不说,居然还破坏了苑中最为珍贵的宝物神机石。孙无忧,你罪该万死。”
一名情绪激动的长老欲要上前责骂,却被旁边的几位师父们连忙拉开。而跪在地上的孙无忧显然还没有明白先前发生的状况,不由得抬头询问道:“神机石?不,我没有,我没有毁坏神机石!”
“你……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铁证如山,居然不敢当众狡辩。掌门,这家伙还是交给我吧,我保证让他将事情原任全盘托出。”
那名长老气得直跳脚,而方柔也只是轻手示意,让他稍稍安静一些,并未出言阻止。因为她知道,先前惨死在那名弟子,正是此人的一远房亲戚。本来,家里人还希望能借助他的势力令孩子在苑中茁壮成长,有些作为,却没想到天不遂人愿,一代天娇就此殒落,实在是悲剧一桩。
“无忧,我相信你不会平白无故杀伤苍内弟子,这里面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你不用害怕,将你知道的尽管说出来,方姑母为你作主。”
难得。
在这样场合之中,方柔仍然能够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分然为替孙无忧站场撑腰。此话一出,殿下苍众议论纷纷,其中不少人对掌门的做法颇有微词,只是不敢站出来明说而已。方柔身后,巫自天见态势渐渐不受控制,于是昂首朗声道:“大家静一静!”
巫自天的声音不大,但却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强烈压迫感,哪怕你有何乖通天神通,怎样的精湛修为,在此人的面前都无法施展本领,就连呼吸也受其阻挠,胸闷感随即出现。
“大家放心,方掌门的为人有目共睹,绝不会姑息坏人,更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如果零点的查明此事与无忧有关,我们夫妻二人定当还大家一个公道。”
说到这里,巫自天目光流转,落到孙无成的身上,进而语气温和道:“无忧,你不用害怕,你说吧,我们听着。”
孙无忧看看周围的众人,又望向前方的方柔夫妇二人,他咬了咬牙,似是在暗中进行着一场思想斗争,片刻后,他终于吐了口气,两眼微瞑,仰头看向头上屋顶,怅然若失,声音沙哑道:“弟子孙无忧,有负方掌门,巫大人,以及师父们的厚爱与期望。”
巫自天见情形不对,连忙插嘴道:“无忧,你想好了再说,我们不着急。”
孙无忧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是,是我,都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苑内背上既然因我惨死当场,我自然责无旁贷。”
说着,孙无忧缓缓站起身来,周身所缠的重重锁链此时发出刺耳的鸣啸,似是在为他呜咽哭泣。
“无忧,不要!”
方柔话出口时,为时已晚,孙无忧全身运劲,只听体内接连发出数声爆响,一阵红雾随即自其口中喷溅而出,血洒当场。在场众人不禁为之孙无忧的行为骇然一震,因为刚刚他以自身力量,将体内经脉尽数震碎,修为武功全废不说,性命也已走到尽头,他已活不长了。
“无忧,你这又是何必呢!”
方柔眼角渗出了一丝泪光,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想要上前察看。而这时候,巫自天一手将他拦住,摇头示意她不要动。而这时候,先前震怒的那名长老见此情况,依然不依不挠,在挣开两边师父们的阻拦之后,大步来到跟前,指着孙无忧的面门,怒喝道:“小子,别以为这样就能了事。人命你还了,可神机石你该如何赔偿?这可是大千世界之中,独一无二的惊世奇物,新苑能有如今这般辉煌成就,其中有神机石的巨大功劳。现在,神石已毁,你想一死了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长老还要继续说下去,谁知这个时候方柔忽然甩开巫自天的手臂,晃身挡在孙无忧的身前,目吐寒光,神情悲怆道:“他都已经这样,你还要怎样?”
那长老连说了几个“我”字,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方柔见状伸手朝身后的孙无忧一挥,其手脚上的锁具应声脱落下来,再次还给了对方一个自由之身。然而,如今孙无忧生气几尽,方才能够站立在此,全靠着心中一口撑着。如今,身上的桎梏一经解下,他反而无法适应这种身体的变化,险些摔倒在地。方柔一把将其扶住,发觉对方的后心已经阴湿一片,显然孙无忧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这才会出现眼下的情况。方柔看着这个苦命的孩子,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珠落一般簌簌滴下。孙无忧勉强扬起一丝笑容,出言劝慰道:“掌门,不用为我哭泣。我命该如此,谁都不愿。我现在很好,我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现在这般轻松。”
方柔一边搀着孙无忧,一边面向那名长老厉声道:“神机石的事情,何须用我多言。此物本就是孙无忧的父亲孙长空留给新苑的,说到底,此物乃是他们孙家之物,就算是毁了砸了,我们也挑不出理来。至于你那远房侄儿,现在无忧已经以命相抵,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快给我让开!”
被方柔这一番咆哮之后,那名长老心中怒气荡然无存,知道有好居场,自己无法动那孙无忧,于是只得悻悻地站以一旁,不再说话。
“方掌门,放开我吧,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