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中。
岷王府的四兄弟进城的事情,看见的百姓不少,因此,消息也传的很快,在场的不少亲王都有所耳闻。
看到大殿中,舒良凄凄惨惨的样子,他们的心中也是涌起一阵惊讶。
原本他们还不相信,有宗室胆敢在天子脚下,鞭打堂堂东厂的厂公。
如今看来,宗室当中果然是人才辈出啊!
要知道,这可是在宫中,已经算是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了,遣出去传旨的内宦,竟然被打成了这个样子。
这下子,就算是再好的涵养,只怕也忍不住了吧?
偷偷的打量了一番天子的神色,只见御座上的气压的确早已经低的让人有些喘息都觉得困难。
隔着老远,诸王都能感受到天子心中的怒火。
与此同时,殿外也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不停的喧闹。
下一刻,天子阴沉着脸色,摆了摆手,道。
“你且先退到一旁,来人,将广通王,阳宗王等人带上殿来,朕倒要看看,他们是何等的胆大妄为,竟敢在禁中大内如此猖獗?”
天子怒意勃发,不管是底下的诸王还是朝臣,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话音落下,底下立刻有内侍出去,不多时,便有几个大汉将军押着广通王,阳宗王,江川王和镇南王四人进了殿中。
他们刚一进殿,便感受到诸王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们的身上,而且,并不是好奇和看热闹的目光,而是带着几分不满和嫌弃的目光。
镇南王最是机敏,刚刚外头舒良的一番表现,就让他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要知道,上一回去舒良府上的时候,对方虽然客气,可也没这么亲近。
他隐约有些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给算计了,冥冥之中,好似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锁了起来,但是他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危机究竟来自于何处。
偷偷的看了看殿前自家父亲的脸色,却见老岷王眸光锐利,两道花白的眉毛紧紧的绞在一起,那副样子,看起来跟要吃人一样。
殿中的气氛压抑而沉重,广通王等人跪在地上,天子居高临下,口气森寒,冷冷道。
“广通王,阳宗王,江川王,镇南王,你们四个,可真是给我朱家宗室长脸啊!”
“堂堂的郡王,在禁中大内,皇宫之中,当着各个宗室郡王的面,拳脚相加,大闹宫宴,竟然还敢殴打传旨的内宦,你们几个,可曾将朕,将祖宗规矩放在眼中?”
四人当中,镇南王因为辈分稍高,所以跪的稍稍靠前一些,眼见情势不对,他抢在广通王等人之前,道。
“陛下息怒,今日之事,是臣举止失当,甘愿认罪,任凭陛下处罚,但臣等断无藐视陛下之意,只是舍弟刚刚一时冲动,不慎之下伤了天使,臣甘愿领罚,请陛下息怒。”
他的这番话,倒是叫在场的诸王暗自点了点头,很符合他们心中的长兄风范。
不过,从镇南王自己的角度来说,他更希望自己的这番话,能够挡住两个弟弟的嘴。
但是很显然,这并不可能。
广通王和阳宗王两个人就是两条疯狗,他们为了能够成功进殿,不惜大闹宫宴。
尤其是广通王,甚至对舒良这等大珰都拳脚相向才得以入殿,又岂会被镇南王三言两语的封住嘴巴。
镇南王的话音刚刚落下,广通王立刻就抬起了头,连二哥都不叫了,直呼其名道:“朱徽煣,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说着,广通王重重的将头磕在殿中的青砖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连磕九下,额头上都隐现血痕。
随后,他才直起身子,道。
“陛下,殴打舒公公之事,是臣之罪,甘愿认罪,但是臣有此举动,实在是事出有因。”
“臣今日之所以如此大闹宫宴,实是有一桩惊天冤案,要面呈陛下。”
广通王的这番动作,配合他额头上的斑斑血痕,无形之间便让他的话变得可信了几分。
在场的宗亲朝臣之间,顿时升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迎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广通王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份奏疏,高高举过头顶,道。
“陛下,臣状告镇南王朱徽煣三条大罪。”
“其一,诽谤仁庙,公然诋毁已故仁宗皇帝,言辞不敬,有不忠不义之罪!”
“其二,陷害长兄,僭越世子之位,致岷王府世子朱徽焲被囚凤阳,郁郁而终,此为不悌之罪!”
“其三,蒙蔽父王,逼死庶母,独掌岷王府大权,欺上瞒下,打压庶弟,不孝不仁!”
“三条大罪,据有实可查,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悌伪善之辈,实为我宗室败类,恳请陛下明察,惩治其罪,以谢天下,以警宗室!”
话音落下,原本带着几分嘈杂的殿中,顿时变得针落可闻,然后过了一瞬,喧闹的议论声顿时响起。
满朝上下,一片哗然!
就连已经有所准备的文武群臣们,眼中也是掩不住的震惊之色。
和天真的诸王不同,老大人们压根就没有相信过,天子会这么容易的放弃宗学。
但是他们却没想到,这件事情牵出来的,竟是如此一桩滔天巨案。
在场还是有不少仁宣时代的老臣的,对于当年岷世子构陷镇南王,最终反而自己被查出攀诬事情,都是有印象的。
这件事情在当时,引发了朝野上下的很大震动,不仅岷世子被囚于凤阳高墙,郁郁而终,就连岷王本人,也受了训斥,被削去了三分之一的宗禄。
不仅如此,宣宗皇帝还以此为契机,进一步限制了诸王的行动自由,加强了长史司对于诸王的控制权。
自那以后,长史司基本可以过问王府的一切大小事务,而诸王如果有事要上奏朝廷,也必须经由长史司核验呈递。
对于朝局有如此巨大影响的案子,老大人们可谓记忆犹新,却不曾想时隔多年,这桩案子竟然又被翻了出来。
诸王众臣议论纷纷,老岷王的脸色却已经差到了极点,花白的胡须不住的抖动着,浑身都在颤抖,伸手指着底下的几个儿子,口中不住的喃喃着。
“逆子,逆子!”
也不知道底下的四位,他老大人到底在骂谁。
不过这不重要,随着广通王的话音落下,镇南王的头上早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一直以为,广通王等人只是想要拿苏氏的死做文章,却不曾想,他们竟然攀扯到了岷王世子的那件事情。
望着广通王递上去的奏疏,镇南王胖胖的身子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那个苏氏既然能交给岷王一份假的证物,那么他看着苏氏烧掉的,就是真正的诗词吗?
似乎是在验证镇南王的猜测,广通王刚刚说完,阳宗王就膝行上前,从胸前小心的拿出一份信封,同样高高举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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