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舒良拜倒在地,恭敬道。
“皇爷,就在方才,焦驸马和宁阳伯摆齐仪仗,到了宁远侯府,然后,宁远侯府也开始准备仪仗,早些时候,宁阳伯往成国公府送了拜帖,看这个样子,这三位是打算去给成国公吊唁了。”
朱祁钰撂下手里刚刚批过的一份奏本,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笑道。
“这眼瞧着天就要黑了,这个时候去吊唁,怕是打着让主人家留宴的主意吧?”
朱祁钰问道:“现在,他们已经动身了?”
舒良道:“奴婢得到消息就立刻来报了,前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侯府仪仗繁杂,需要一点时间准备,这会应该还没出门。”
于是,朱祁钰点了点头,道:“时候差不多了,你按之前朕吩咐你的去办吧,戏台子搭好了,可别让唱戏的角儿迟到。”
舒良点了点头,急匆匆的领命而去。
…………
浩浩荡荡的仪驾停在成国公府的门前,任礼,陈懋,焦敬几个人,分别从轿子上下来。
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如今的成国公府到处都是素白之色,家丁下人也都穿着素服。
在府门外,有一个眼眶红肿的少年人,年纪约莫十三四岁,身子看着有些瘦弱,穿着丧服在外等候着。
见此情况,陈懋略微有些意外。
他当然认识这个少年是谁,朱勇子嗣不少,但是大多都是女儿,儿子就只有两个,长子朱仪和幼子朱佶。
这个少年人,就是朱佶。
要知道,陈懋虽然爵位比不上成国公府,但是好歹也算是朱仪的长辈,他又是来吊唁的,理所应当是朱仪这个成国公府的主事人出来迎接才对。
让朱佶出来,多少有些失礼了。
另一头,瞧见他们几家的仪仗停稳,朱佶也带着人迎了上来。
到底还只是个少年人,没有真正操持过这些事情,面对着陈懋几个人显得有些拘谨。
拱手行了个礼,朱佶道:“见过几位世伯,家父离世,劳几位世伯前来吊唁,快快请进。”
跟着朱佶进了中门,陈懋边走边问道:“这些日子,想来你也忙坏了,葬礼繁杂,你身体又弱,迎来送往的,小心吃不消。”
朱佶并没有听出陈懋话中真正的含义,只当是长辈的关心,羞赧的笑了笑,道。
“世伯客气了,操持这些事情的都是兄长,我什么都不懂,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多,就是兄长忙不过来的时候,分担一二。”
“哦?”
陈懋的脸色显得有些惊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
“老夫就是想着,白日里来的人太多,怕你们忙不过来,才特意挑了这个时候,想着你们清闲一些,不曾想,还是没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番话倒叫朱佶感到有些不安,连忙摆手解释道。
“不,不麻烦的,本来兄长已经让我歇着了,他说要亲自迎候几位世伯,但是刚刚,吏部尚书王老大人过来了,兄长一直陪在旁边抽不开身,寻常日子,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来拜祭了。
王文?
他来做什么?
陈懋和任礼等人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讶然之色。
于是,陈懋继续旁敲侧击道:“那的确是得陪着,不过,老夫记得,礼部胡尚书,兵部于少保,都察院陈总宪,他们几位都是第二日就过来了吧?怎么,天官大人没和他们一起来拜祭?”
朱佶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道:“没有,其他没来的老大人,也都送了奠仪,但是天官大人一直拖到今日,才过来祭拜。”
说着话,几个人已经走到了灵堂外头。
现在天色刚刚有些擦黑,但是成国公府却已经点起了灯,所以丝毫不影响人的视觉。
隔着远远的,陈懋便瞧见,灵堂当中,一身丧服的朱仪脸色颇为难看。
王文没有着官袍,而是穿着一身燕居服,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脸色。
但是两个人明显是发生了不愉快。
走近了几步,断断续续的有些许声音飘出来。
“……朱勇丧师辱国,能以国公之礼入葬,实乃天子恩德浩荡……小公爷当安分守己,感念天恩,勿要行阴私之事……”
口气生硬,一副教训人的架势,一听就是王文那个死老头。
在灵堂外站定,朱佶告了声罪,便急忙跑进了灵堂。
没过片刻,朱仪便迎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许的不自然,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道。
“见过几位世伯,小侄失礼,诸位请进。”
陈懋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着朱仪进了灵堂,陈懋等人便瞧见了王文熟悉的惹人讨厌的脸,仍旧是一副古板到极点的表情,站在一旁。
瞧见他们几个人进来,敷衍的拱了拱手。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朱仪倒是沉了脸色,对着身旁的管家说道:“福伯,我刚刚不是吩咐了,送这位大人离开,你是没听到吗?”
一旁的管家诺诺的点着头,连忙带着两个小厮走到王文的面前道:“大人,请……”
看这个架势,王文要是自己不走,说不准就要被赶出去了。
所幸,王老大人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冷笑一声,道。
“朱将军,良药苦口,良言逆耳,老夫是好心,才会同你说这些话,你若再折腾下去,怕是连成国公的身后名也要丢掉,罢了,你好自为之,老夫告辞!”
说罢,撂下一头雾水的陈懋等人,径直离开了灵堂。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老管家送王文离开,朱佶躲在一旁不知所措,朱仪则是脸色铁青,至于陈懋这几个人,脑子则在飞快的转动,努力想要从有限的信息当中,判断出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还是朱仪最先反应过来,苦笑一声,道。
“实在不好意思,让几位世伯看笑话了,唉,不说了,诸位今日能来,小侄替家父多谢,不嫌弃的话,请为家父上炷香吧。”
看着朱仪一副愤愤不平但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懋等人交换了个眼神,没多说话。
说到底,他们这次是来吊唁朱勇的,在灵堂当中恭恭敬敬的上了香,拜了亡人之后。
陈懋道:“不瞒小公爷,今日老夫和驸马,任侯一同前来,除了祭拜成国公,还有一桩事情要拜托小公爷,白日里过来,恐打扰了祭礼,才选在了此刻,不知小公爷可有时间,与我等一叙?”
求人帮忙,就是越直接越好,越是遮遮掩掩的,反而会惹人生厌。
见陈懋话说的诚恳,朱仪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感到有些意外,苦笑一声道。
“世伯客气了,有能帮衬之处,小侄自当尽力,只是小侄如今的境况……唉,既然世伯开口,刚好府中备了宴,几位世伯不嫌弃的话,留下一同用膳可好?”
陈懋等人自然是无有不可,于是,几个人寒暄了一番,便朝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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