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宪离开范仲淹墓园,顺着同伴张素花拖出的一条血路,一路跟踪来到南阎村昌之公庄园门前,扎好架势,可着嗓门向府内高喊:“昌之公老贼放人!昌之公老贼放人!”
刚刚率部回府、大气尚未喘匀的昌之公听到门外叫阵如临大敌,慌忙登上二楼岗楼,透过垛口向外观望。当看到门外只有张石宪一人时,不禁放荡不羁,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当招来千军万马了,原来只有毛娃一个,竟敢闯我堂堂昌府,我说来人,赶紧出去给我拿下!”
昌之公身后的朱斗、牛奋忙不迭应声道:“在!”迅疾从腰间拔出二八盒子,率领众寨丁就要冲下楼去。
“且慢!”闻讯赶来的昌之修俯瞰楼下牛眼圆瞪,切齿低吼,“他奶奶的,又是这个牤牛犊子,敢在老虎头上来蹭痒痒!你们都给我一边儿待着,这回单看二爷我的!”说着,已伸手从腰间解下绳套,似乎瞄也不瞄,冲着楼下便“嗤”地一下猛然抛出,竟然不偏不倚地套在正仰脸狂叫的张石宪脖项,然后奋臂向上一带,只见楼下的张石宪犹如旱地拔葱一般,噌的一下竟从地面径直飞掠岗楼顶面,凌空跌落在昌之修脚下。
昌之修大模大样地伸出双手,正待就势稳收眼前“落网之鱼”,却猛然发现眼前之“鱼”竟在瞬间轻松脱套,还稳稳当当地在他对面扎牢应战的架势。
昌之修惊异地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见对方一个箭步冲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组合拳脚。
昌之修好不容易摆脱困境,扎开架势正要绝地反扑,朱斗、牛奋呐喊一声,一跃挡在昌之修面前。
“有俺朱斗、牛奋在此,何劳二爷动手!哇呀呀呀……屁点儿毛娃儿招打!”
朱斗与牛奋嗷嗷嚎叫着挥动拳头,一齐发力冲向张石宪。双方拳来腿往,战作一团。
交战五六个回合之后,张石宪突然抽身一跃跳出圈外,冲着对方不无讥讽道:“且住!恁俩要真有能耐,就干板利落跟我单挑怎样?谁敢先来这就来呀!”
“屁点儿毛娃儿少念撇经,就让俺朱大爷爷先来教训教训你!”
朱斗说着,率先运用“七星势”如蚤跳跃,似蛇游移,忽进忽退,频频进击。
张石宪则运用“白鹤拳”紧守门户,以静制动,若即若离,趁着对手频繁出招之际,照准其前臂麻穴闪电一般连连撞击,而后乘势突发直拳直击对方面门。
朱斗慌忙将头一偏躲过来拳,立即使出“豹子连环手”疯狂反扑,拳拳凶狠,招招致命,一步步将对方逼至楼顶护栏处依然不肯停手。
情急之下,张石宪突然折身向左一个侧翻出得困境,顺势以“翻身撇身槌”迎头挂击,致使对方鼻部中拳,鲜血崩流。
朱斗横抹一把鼻血,向张石宪一挽袖子道:“呦呵!你小子还使怪招,看爷怎样收拾你!”
朱斗说着,仍采取急攻战略,迅疾使出“白鹤兜罗手”,砰然直击张石宪腰部。
张石宪暗运太极内功敛腹短化,同时腾出左手佯攻对方胸部,右手则突发其力使出“肘底看槌”,重磅猛击对方前臂,就听“嘎嘣”一声,对手的右臂瞬间筋断失去功力。
朱斗遭此重创,一个踉跄几乎栽倒。但凭着多年练就的武功根底,很快便恢复常态。他稳住马步,随即改用高脚以攻为守,连番进击。
张石宪于是以脚还脚,全力封堵,待对方攻势略减之后,运用“连环流星拳”冲其中路一阵猛攻,趁对方连连退让、立足未稳之际,疾步上前突发推掌,嘭的一下将朱斗足足排出一丈开外。
朱斗只觉忽的一下飘然后滑,眼看就要飞掠楼顶护栏坠身而下,出于本能,他急急伸出双臂死死抓住护栏上沿,使得身体挂附墙外,不至立刻坠地身亡。
张石宪乘机抬起右脚,牢牢地踏在朱斗攀栏手臂之上,喘着粗气,大声怒斥:“你小子好好给我听着,再不乖乖儿把人放了,即刻送你上西天!”
朱斗不肯服输,几欲挣脱对方控制,反倒被踩得越来越牢,以致痛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还当真害怕坠身楼底,因而放弃了无畏对抗,仰望对方连连求饶。
正端坐楼顶凉亭里傲然观阵的昌之修见状倒抽一口凉气,把眼珠一瞪,拍案而起,冲着一帮家丁大声呵斥,“一帮蠢材!还傻愣着干啥?还不快快他娘的支枪搭箭,照准这小兔崽子给我狠狠地打,狠狠地射!”
牛奋当即指挥众家丁呼啦一下四下散开,一个个支枪搭箭,冲着张石宪引弓待发。
正当昌之修杀气腾腾,挥舞手臂就要发出“开火”指令时,忽听身后昌之公突然发声:“都给我住手!”
众人大惑不解地转过头来,只见昌之公从他那一向矜持的蛤蟆嘴里不紧不慢地挤出一句低沉而缓慢的话语来:“去带那丫头片子过来!”
“哎这……好嘞!快去带那丫头片子!”昌之修虽心存疑问,但还是立马顺从地向楼下喽啰传递指令。片刻之间,便有两个家丁将五花大绑的张素花押上楼顶,径直送到昌之公面前。
昌之公起身离开座位,故作关心地把一张酸胖大脸凑到张素花眼前,皮笑肉不笑地朗声说道:“瞧你这细皮嫩肉的黄毛丫头,本不该摊上这档子洋罪,可是谁叫你胆敢跟我昌某人作对呢?还自恃有那么一点功夫,公然暴打我多名家丁。本打算把你送交县府绳之以法,幸有这位公子冒死来救,我昌某人也是深受感动,这才抬手放你一条生路。”
随着昌之公一个手势,两个家丁一齐上前为张素花解开绳索,而后将其送到张石宪面前。
“站住!不要过来!”张石宪冷眉倒竖,厉声呵斥,“让她自己下楼先行一步!”
两个家丁放缓脚步,在征得上司首肯的暗示后,当真要把张素花送往楼下。
“不!我不走!要走咱俩一块儿走!”张素花固执己见,并不情愿先行离开。
“好素花,听话,走!相信我……随后就到!”张石宪眼望同伴大声催促。
张素花执拗不过先行撤离,边走边向楼上大声叮嘱:“石宪当心!我在前边等你!”
眼见张素花撤离院区,张石宪迅即从腰间拔出匕首死死顶在胯下朱斗的后心窝处,胁迫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及至撤至昌府门外,张石宪突发一指点中朱斗定穴,自己则顺势转身朝张素花刚刚撤离的村口方向撒开脚步,紧追而去。
直至追出南阎村口,也没见着同伴身影,张石宪方才喘息着停下脚步,心神不定四下张望,竟意外看到前路一行三个黑乎乎的身影迎面走来。及至渐近,方才看清领头的那个是他们学校的杨馨校长,于是快步迎上前去,劈头直问见没见着张素花同学。
“没、没有啊!我、我们也是……”
“就是就是,我们正为寻找恁和素花而来……”
杨馨等人气喘吁吁地来到张石宪面前,争先恐后地上前询问,个个眼里充满殷切之情。
“杨校长,哦,伯伯您也来了——素花刚刚脱离虎口,我随后赶来追她,可、可是……嗐!”张石宪遂将他如何救出素花的经过简略叙说一遍,而后回望来路,倍感失落地把手一摊。
“嗯,中!表现不错!”张景龙一脸自豪地抬手在张石宪肩膀上拍了两下,而后抬眼环视周遭低声询问,“既然素花先你一步已经出来,那她应该就在返回她家的路上。你可知道从这里有几条路通往棋盘山上?”
“好像只有你们刚刚过来的这条路宽敞一些;另外向右这一条路倒也可以,只是绕得太远。”张石宪说着又侧脸向左望了一眼,而后下意识地挠着头皮说,“不过,这向左还有一条捷径,但异常险峻,荆棘丛生,因而很少有人走。”
“这样看来,眼下情况已基本明了。”杨馨按照张石宪所说的情形推敲说,“咱们刚刚过来的这条路可以首先排除在外,向左这条捷径因为险峻,故而不太可能,而向右这一条路,依我看应当作为咱们寻找的重点。”
“哎哎,向左这条险路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它毕竟还有可能,依我说咱也忽略不得!”谢钟锋听后唯恐有失,忙提醒道。
“说得对,的确忽略不得!”张景龙显然赞同地点一点头,而后压低身子轻声说道,“要不这样:我跟石宪向左,杨馨和钟峰向右,咱们兵分两路分头搜寻,你们看怎么样?”
“向左路险,人多了也没用。恁三位只管向右,这边由我一人足够!”张石宪不由分说,朝着左道一口气跑出好一段路,然后回头向众人挥手告别。
“这样也行,让他去吧!眼下情况紧急,事不宜迟,咱们三个就走右道,即刻启程!”
张景龙率先向右迈开脚步,杨馨、谢钟锋也紧随其后。他们循着棋盘山南羊肠小道一路前行七八里路,但依然不见张素花的踪迹。
“咱们一路走来,也没瞅见张素花一点儿影子!她该不会是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谢钟锋和杨馨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时抬眼皱眉望望前路。
“你俩先听一段有关她家的往事,就能明白这不可能。”张景龙略微侧过身子向身后二人讲道,“在张素花十多岁时,她的父亲张玉柱在收工回家的路上碰巧撞上妻子遭恶霸昌之修拦路强奸,于是手持锄头与色狼拼命反被当场打死,张素花的母亲也因不堪忍受地痞凌辱而在当晚悬梁自尽。张素花的姑姑张玉英在得知胞弟家的不幸遭遇后,曾多次带人下山替兄弟复仇,都因对方畏罪逃逸而扑了个空。只好将尚未成年的张素花接到棋盘山上好生供养,迄今已有七八个年头。”
“照这样说,照这路找当无疑问。那咱不该再有迟疑,大不了一直走到棋盘山寨。”
“说得对!咱们再加把劲儿,腿脚再放麻溜一些。”
谢钟锋和杨馨这时也都振作精神,紧随张景龙身后,拽开脚步向前迈进。
大约又走了七八里山路,迎面山脊之上一座古老山寨映入三人视野。在靠近一些,赫然可见刻有“棋盘山寨”四个大字的高大寨门。大门两端分别是瞭望台和箭楼,左右对峙,凛然高耸。两侧清一色用巨石垒成的敦实寨墙上垛口林立,枪眼依稀。这里三面临崖,险关天成,是棋盘山抗衡外敌的第一道关隘。
张景龙一行三人来到山寨门前,自称是本寨张素花的老师,门卫便十分友好的把手一扬予以放行。
进得山寨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落在一片宽阔洼地之上的演武场和点将台,还有临崖一溜挂有“接待室”“打更室”等字牌的众多石窑,为古老的山寨平添了几分庄严,几分沧桑。
张景龙一行三人无心恋看寨中景物,一个个脚步匆匆地从中穿行而过,迂回辗转来到刻有“磐石之安”字匾的第二道寨门前,依然如前进得二进山门。
二进关城内与前面的演武场遥相呼应,依然设有瞭望台、点将台和南北角楼。这里豪沟纵横、工事密布,是棋盘山抵御外敌的第二道关隘。
张景龙一行三人依次穿过瞭望台、点将台和一片开阔高地,而后步入一条山脊险道。只见这里荆棘丛生,碎石当道,乱藤纵横,浮云缭绕。谢钟锋试探着向两侧崖下蓦然一瞥,几块碎石顺着脚尖“咕噜噜”滚下山去,顿觉后脊一阵寒意,指尖发梢瞬间犹如触电一般。
沿山脊高路继续前行一段路程,张景龙一行三人来到刻有“瞻洛望伊”字匾的第三道寨门前,依然顺利进得寨门,沿一百零八级石砌台阶拾级而上,直至城墙尽头与崖壁之巅交汇处,向前跨越一座拱桥,再经料峭石道向上攀援三五里路,方才进入三进关城之核心地带——棋盘山顶。放眼望去,关城后部层峦叠嶂,烟云蒙蒙,充满神秘沧桑之气;关城前部,在三面茂密古柏环围之中的一片平坦地带,建有一方势如棋盘的八卦演武场,不时有“嘿嘿哈哈”的习武之声由此传出,铿锵有力,气吞山河。
及至稍近,依稀可见一排几十个身穿练功服的年轻学员正在专心致志地挥汗演练。对面站着一个体格健壮、精神矍铄的中年汉子,正为他们一招一式矫正指点。
张景龙一行三人猜测此人应是神州大侠王天纵的堂弟、张素花的姑父王天乙。于是三人轻移脚步来到接近武场边缘的一棵古柏下面,耐着性子注目观望。
只见对面的王天乙扎开架势做着示范,向众学员大声讲解道:“气沉丹田就是有意把气引到肚皮那里,憋足底气,不使上浮。着,着,照着我做,看见没有!”
众学员随王天乙演练体会。
“形意拳家马礼堂先生说:‘清升浊降,气归肚脐下。吸气时裆部稍稍上提,升气到顶;呼气时放松,气沉肚脐下丹田之内。’就是叫你吸气时肚皮肌肉向下,肺气也向下膨胀,撑起五脏六腑;呼气时肚皮肌肉上升,使五脏六腑下垂,胸中真气下行丹田,沉坠再沉坠。着,着,照着我做,看见没有!”王天乙继续为大家示范。
众学员继续随王天乙演练体会。
其中有一个学员刻意强作下沉演练,因动作过猛而跌坐地上,引得在场学员哄堂大笑。杨馨认得此人便是他所在的鹤乐学校大四班学生申京玺。
王天乙上前拉起申京玺现场指点说:“着,着,‘气沉丹田’不是叫你强撑着向下压气,而是徐徐下降,松静自然,不能有一丁点儿勉强。照着我做,看见没有!”
众学员在王天乙的严苛指导下又继续演练了一会儿。紧接着,王天乙向众人把大手一挥,大声招呼道:“妥了,别吱声听我的!下面你们两两一组,再给我演练一回王氏拳法‘实战对决’。自行组合,马上开始!”
王天乙率先招呼申京玺过来搭伙示范,带头演练。主要演示之前所授擒拿格斗基本招数,因而双方得心应手、演练默契。只见二人冲、撞、挤、靠招招到位,崩、劈、挑、砸式式得法,撑、搂、拦、采尽显功力,挒、勾、抄、打各展才华。只练得场地尘土飞扬,只看得众人连连喝彩。
其他学员也都跟着迅速形成两两一组阵势,你攻我守,相互角逐。
王天乙借此退出场外,随手扯下系在腰间的长条毛巾擦一把汗水,一边远远地拿眼观察场内学员,随时准备入场做进一步的指点矫正。
谢钟锋一心想着寻找张石宪和张素花的事,于是乘机靠过去,一脸虔诚地望着王天乙问:“请问您就是棋盘山寨主王叔叔吧?”
王天乙回头向眼前几位不速之客颔首抱拳:“正是!请问恁是……”
“在下姓谢名钟峰,我等三人均是贵府千金所在鹤乐学校的老师。”谢钟锋向王天乙一一介绍,末了,正欲一语道破此行来意,“我等此番前来,就是专程来拜寻……拜寻……”
谢钟锋“拜寻”二字尚未说全,便被张景龙跨前一步予以打断:“对对!我们就是专程向您拜……拜师学艺,拜师学艺!”
已追随张景龙多年的谢钟锋似乎早已领会他的婉转之意,故而有意退后一步不再多言。
王天乙习惯性地向众人一一抱拳,点头致谢,而后一脸狐疑地望望张景龙,“方才听恁这位伙计报腕儿,您就是那啥‘跟头腕子’对吧?”
“我——‘跟头腕子’?”张景龙自指鼻尖,一脸懵懂。
“在我们行当里,都管张姓唤作‘跟头腕子’,管赵姓唤作‘灯笼腕子’,管刘姓唤作‘顺水腕子’……早就这样叫顺溜了!”王天乙抬起眉头不无质疑地望着张景龙,“不管你啥‘腕子’,难道上尊这把年纪也有这等雅兴不成——依我看,你们几位吞吞吐吐、心志不正,分明是言不由衷、另有所图!如是这样,各位就免开尊口,趁早打道下山去吧!”
“哎,别别……王大侠请留步!”眼见苦苦追寻的机会即将随对方的一个转身而付之东流,谢钟锋顾不得多想便紧随其后扬手追喊,“我们是想知道……眼前之人可是中州大侠王天纵的大兄弟,堂堂豫西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自不敢当!”王天乙这才转过身来向谢钟锋微微摊开双手,“我跟天纵老兄系叔伯兄弟,天纵老大,天佑老二,我是老三。受他二人影响,在武术方面略通一二。”
“请问王大侠,大凡演武之人常常会涉及‘五行’‘八卦’之类,它们跟武术之间到底有什么内在的必然关系?”身后的杨馨悟出谢钟锋的迂回之策,于是灵机一动,触景生情,遥指演武场里十分醒目的八卦图跟着发问。
“这‘五行’呀,包括金、木、水、火、土。”王天乙看到来者似有几分诚意,这才转过身来向杨馨等人扳着指头说,“‘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是说它们之间是可以互生互长的;而‘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是说它们之间又是可以互消互灭的。拳家用五行串套拳式、拳招。”
为便于领会,王天乙扎开架式一边演示着说,“劈拳之形似斧,性属金;钻拳之形似电,性属水;崩拳之形似箭,性属木;炮拳之形似炮,性属火;横拳之形似弹,性属土。按照五行互生互长之理,‘劈拳能生钻拳’,就是说能由劈拳转接为钻拳,依此类推。”
王天乙收住拳脚撤出圈来继续说道:“当然,用‘五行’使练拳精进规范,不免过于呆板拘泥。如上说的只是些皮毛,仅供各位参考吧!”
“王大侠早已大名远播。我等今天专程前来,就是诚心诚意地向王大侠您拜师的!”
“对对,我等专程前来拜您为师,诚望王大侠不弃,我等将不胜荣幸!”
也许是受了王天乙一番说教所感染,抑或阴差阳错、歪打正着、偶然激活了各自渴望已久的习武心愿,此时此刻,张景龙一行三人竟当真虔诚地竞相趋前连连拜求。
“拜师不仅须有诚心,还要讲究拜师仪式。”为了进一步验证来者诚意,王天乙斜睨一眼须发皆白的张景龙,一字一板地说道,“所有入门弟子,可都是要行拜师大礼的哟!”
“这个嘛……”张景龙望望正气凛然的王天乙,粲然一笑说,“拜师是习武入门的头等大事,没有师承就等于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现在,就由我张景龙生徒三人,向尊敬的王大侠举行隆重的拜师大礼!”
“哎哎,别慌别急,这拜师大礼岂是儿戏?”王天乙说到这里略略一顿,再次郑重地扫视一眼几位求学之人,进一步试探地询问道,“各位仙客如要当真,那得要按照本山寨的规矩先拜师娘,还得要经过十里险路,前往后山‘慑魂岗’拜场,不知汝等愿不愿意?”
事已至此,话已至此,张景龙与谢钟锋、杨馨对望点头,毅然决然地同意前往。
“有请夫人,随后前去慑魂岗!喊老二、老三、老四过来,囊包、枪弹伺候,现在就走!”
随着王天乙一声招呼,立刻便从右路方向先后走来三个黑衣壮汉:走在前边的红脸如盘,排在第二的络腮长髯,排在第三的鹤发童颜。他们分别是大炮头王天丙、二炮头王天丁、三炮头王天戊,三人同是王天乙的堂弟,棋盘山有名的神枪手。这些人平日常练“百步穿杨”,大都可以百发百中,说打鸟头不打鸟脖,甚至隔着一道沟,一枪就能把吸烟人嘴上的烟头打灭。此时听到号令,每人手上各拎一个包裹,虎虎生威地来到王天乙面前,与众家丁依序排开阵容,护驾王天乙及张景龙三位新录生徒昂然步入后山入口。
前往慑魂岗必经一段十里险路。放眼望去,前面依然是黑苍苍的大山,悬崖峭壁,危峰耸立,路陡山高,云缠雾绕。山路右侧紧贴悬崖,刀削斧劈般的崖头立挂陡峭,直刺云霄;山路左沿濒临峡谷,深得让人望之胆战,毛骨悚然。
如此险峻的山路,张景龙等人见所未见,更使谢钟锋这个弱冠书生触目惊心。张景龙三位生徒跟随王天乙夫妇提心吊胆地依崖而行,不敢随意俯仰,更不敢瞻前顾后、左顾右盼。尤其是体态单薄、生性文弱的谢钟锋,早已感到头皮发麻,两腿酸软。他颤抖地抬起左脚,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半步,然后颤抖着轻轻踏下,千般小心、万般谨慎,但还是一不留神踩在一块碎石上,“哧溜”一下,行将失足!
值此千钧一发之即,紧随其后的王天乙迅疾抬手嘭的一下将手杖梢端牢牢卡在其滑足外侧,谢钟锋惊叫之声未了即止,惊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大半天难止“咚咚”的心跳。
类似的险情接二连三,前行之路充满凶险。经过三回九转、十多个险关,张景龙生徒三人终于跟随王天乙夫妇来到后山之巅,危峰顶端的一处临崖高岗——慑魂岗。
张景龙生徒三人刚刚经历一段险峻之旅,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大汗淋漓,好不容易赶上眼前一块平地,于是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一屁股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喘息之余,他们也在留意观察眼前罕见的奇异环境。首先发现高岗顶面类似赛马场一样开阔平整,枯草融融。高岗后部一处形如龟盖的山岩上面建有一座敦实厚重的古老石屋,石屋居中是开放型宽大的石门,石门上方的石壁上镌刻有“慑魂岗”三个苍劲大字,为整个高岗平添了几多森严之气和神秘色彩。
正当张景龙他们为眼前的景物暗自感慨之时,王天乙突然冲着左右朗声大喝:“妥了!别吱声听我的——大炮头、二炮头、三炮头!”
“在!”随着应声,立马从王天乙身边走出王天丙、王天丁和王天戊三个炮头。
王天乙冲着三个炮头高声发令:“活靶上墙——”
大炮头、二炮头、三炮头应声迅疾解开包裹,各从包内取出一个精制的瓷罐分别放在张景龙生徒三人头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瓷罐稳步倒退,振振有词地大声嚷嚷道:“往前走,莫回头,听到枪响别蔫了!”
王天乙向三个炮头继续发令:“十步装枪——”
三个炮头此时已稳步退至原点,听到命令,立马躬身拎起地上的包裹,将包内的二八盒子散件边走边装,在十步以内安装完毕,子弹上膛。
眼见张景龙生徒三人走到百步之遥,王天乙向三个炮头继续发令:“一打三响——”
三个炮头立马举枪射去,随着“砰砰砰”三声枪响,张景龙生徒三人头顶上的瓷罐几乎同时抖动一下,赫然可见三人头上各有一缕血色液体汩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