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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被唤作朱道长的男子姓朱名虔福,河南伊川县人,系豫西妖僧朱殷纲之子,曾自我标榜是大明朱洪武后裔,扬言其日后必然登基称帝,诱使来自四面八方的善男信女纷纷登门礼拜,其道徒队伍竟在数年之间一度发展到数万之众,遍及豫西及周边十多个市县。
温秋槿因失老伴连病带气奄奄一息,前街弟媳葛春玲好心为其请来妖道朱虔福以求解救之术。朱虔福先是当众呜呜喳喳炫耀阔论一番,之后取“喜神临门,诸邪回避”之意,向温秋槿故作神秘地道出他的“破灾两字法”——冲喜!
温秋槿迷迷糊糊追问其祥,朱虔福趋近温秋槿暗授机宜说:“应该赶紧再找个老伴儿,成亲冲喜,您老人家这病才有望痊愈。”
“找老伴儿?”温秋槿听后一愣,不悦地把头歪到一边,“俺都这把年纪咧,他爹、他伯尸骨未寒,恁这不明明逼俺死咧!”
葛春玲自觉冒失,目视朱虔福伸伸舌头。而作为江湖老手的朱虔福则并不气馁,只把一双深不可测的慧眼余光向温秋槿脸上略略扫了那么一扫,狡黠一笑说:“嘿嘿嘿嘿,这冲喜啊,方法那可是多种多样呢——但不知恁家娃儿还有不曾成家的没?”
“哎,有、有啊!”葛春玲立马会意地一把拉过张石宪推荐说,“人家男娃儿就独孤燕儿这不是咧!要没那啥,都叫恁妗妗瞅住给你拉扯一个?”
“俺年纪还小,俺伯还有俺伯母才都刚刚过世,这事儿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张石宪一脸不屑地转过身去,紧敛其口。
葛春玲见状,一脸无奈地转向温秋槿应急求援,小声开导说:“哎哟!真是的!还是大姐您说句话吧。妹子我情愿当一回媒婆,就该紧紧儿叫咱宪儿成亲冲喜,您老这病啊稳稳当当儿才会好咧!”
张素花的表姐王凝改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说:“她娃儿都有相好咧,只差选个好日子一订婚那不就妥咧!”
“如是这样,岂不更好!那得赶快托媒人过去说和说和,越快越好!只不知女方那边好说话不?”葛春玲望一眼王凝改,试探地说。
王凝改与表妹张素花互望一眼,心照不宣暗暗点一点头。王凝改转对葛春玲似乎肯定地说:“即便是女方那边好说话咧,那还不知人家男方是啥态度咧!”
“哎,对对,说得很对!”葛春玲一边连连向对方点头认同,一边慌忙转过头来暗暗示意张石宪说,“听见没有?这可是恁俩的终身大事,还牵涉到你老娘的一条人命。到这节骨眼儿上,满院上下可都等你一句囫囵话咧!”
“恁说啥——等我……囫囵话?——哎哎,对于这事儿吧……我咋觉着没、没啥好说的!”张石宪事先并没思想准备,这时候竟结结巴巴不知如何表达。
“哎,瞧你,当人咋能这样儿呢?”王凝改大感意外地侧脸望望张石宪,眼神里显然带有几分鄙夷与不满,“你该不会忘了,前些时候你三番五次到俺寨上,厚着脸皮对俺妹说‘非你不娶’赌咒发热的话?咋?这一转脸到恁府上,恁总不会财神爷翻脸——愣不认账了吧!”
“哎哎,这个……我我……不、不是……不是那回事儿……”
对于王凝改方才所讲他与张素花海誓山盟、爱死爱活的话,张石宪当然心知肚明,难以否认,他也绝无半点否认的意思,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谈婚论嫁觉得烫口,抑或在他觉得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再就是他内心对突如其来的“冲喜”之说十分反感,尤其在家伯、伯母刚刚蒙难的晦涩日子,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安排婚庆之事,更何况是充满迷信色彩的荒唐之举。然而又碍于面子不便道破,只有搪塞地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有话也罢,没话拉倒!”早有愠色、隐忍已久的张素花此时终于憋不住了,猛然扯住王凝改的衣襟,冲着张石宪颇为不满地努努嘴道:“我说姐呃,人家昧下良心不认账,咱也犯不着死乞白赖热粘皮儿!高攀不成,咱姐俩会厚着脸皮走过来,还照样会厚着脸皮走回去!”
“我看也中,踝子骨上拧发条——咱们走人!”
王凝改说着,一把拉起张素花就要赌气离开,反被张石宪紧赶几步挡在前面。
“姐姐妹妹且请留步,听我把话说完中不中?”眼见对方行将由不满转向交恶,张石宪决定态度松动一点,便果断拦住二人去路,做出向“冲喜”方案妥协的“明智”表态,“哎哎,我方才的意思是这个事儿吧,它就是板上钉钉没跑的事儿,不需再说一个‘不’字你知道吧?”
王凝改、张素花都竖愣愣支起耳朵,把对方说的一字一句都听得真切明白,方才舒展双眉,略感欣慰地点一点头。
张石宪也跟着点点头,同时不忘谦恭地把王氏姐妹迎回里屋,依然如前融入众人中间。
温秋槿及在场众人喜出望外,一双双期待的眼眸里隐隐透出一缕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