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乐平这番话的陈梦瑶微微点头，随后再度开口：“你说得没错。”
    “不过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的失败其实就相当于是去探雷，帮我的队友们试出了计划不可行的地方。”
    “对于此，我其实也早就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了，准确来说，我其实也清楚这种毫无把握就去赌命的驾驭尝试大概率会失败，但是失败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去尝试。”
    “就像以遗忘鬼为核心的这个计划一样，如果我不去亲自试探出雷点，那么我或许可以往后活上好些年，但是这个计划就会永远止步于设想之中，不可能实施下去。”
    “对于我们这些驭鬼者而言，自己活多久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们身体里的厉鬼终究会有吞噬我们的那一天，结局已然注定，我们这些驭鬼者都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如果尸体处理不当的话，甚至还会引发新的灵异事件，为后世带来灾难。”
    陈梦瑶的语气此刻也变得坚定而又沉重起来：“可是我们的前路已尽，不代表后人也要像我们这样惶恐度日，整日担忧厉鬼的存在。”
    “灵异时代必须得到终结，为了这个目标，死一些人，或是把我牺牲掉其实都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这也就是人与鬼之间的不同，鬼只懂得遵循规律，以此让自身不停成长，但人却懂得传承，甚至愿意通过必要的牺牲保证成果可以传递给后辈，如此往复，才能将一个看似失败的计划重新启动，并且获得成功。”
    这一刻，陈梦瑶看向李乐平的眼神很是复杂，仿佛通过他看到了两个时代间的传承与思维的碰撞。
    而当一切结束之后，在上个时代与这个时代的相互配合之下，方才诞生出了这样一个结合了遗忘鬼与李乐平的特殊存在。
    思绪至此，陈梦瑶的声音也在此刻恢复了先前的平和：“当初我在遗忘鬼的侵蚀之下失控，现在招魂过来的我记忆也因此停留在了早些时候，虽然我能想到招魂香的点燃就意味着我们希望的那个特例已经出现，但是我确实没想到，我的队友们会将这个计划筹备得如此谨慎。”
    “他们将驾驭遗忘鬼失败的我压制住以后，先是将我手中的鬼故事肢解了出去，然后又将反驾驭我的遗忘鬼一分为二，一半封存在那口红色棺材里，另一半则进行更进一步的拆分，打散至各处。”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这个时候做好了提前的布局，等待将来某一天那个被选中的人，也就是你来逐步收集齐遗忘鬼的拼图。”
    “被选中？负责筛选的人是谁？鬼相馆么？还是某个我不认识的驭鬼者？”李乐平突然开口问道。
    “自然是鬼相馆。”
    陈梦瑶解释道：“那座照相馆的源头具备预知的能力，只是这种预知就相当于一种博弈，一场不公平的交易，它会告诉你一种会发生在将来的可能，这种可能于你而言是一种最有利可图的可能，将会给你带来巨大的收益，但是你我都清楚，‘可能’二字不等于绝对，而这也正是照相馆本身的陷阱所在。”
    “未来是会被现在影响的，所以你在完成照相馆指派的任务过程中一不小心也会有死掉的可能。”
    “至于最后事态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那就完全取决于执行任务的驭鬼者的个人能力了，这种能力的要求不仅体现在驾驭的厉鬼有多么恐怖，更体现在这个驭鬼者本身对于灵异事件的敏锐嗅觉。”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鬼相馆会将寄存有遗忘鬼一部分灵异的照片送到你那，就说明在它预知到的众多可能之中，你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有可能走到最后的人选。”
    李乐平听到这忍不住一笑，笑容中却有几分讽刺的意味：“照你这么说，我这还算是不负众望了？”
    但陈梦瑶却是一脸认真地说道：“可以这么说，照相馆选中了你，这表明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并且在这一系列完成任务的过程中，我的队友们留下的布置也会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作用，他们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鬼相馆的任务，让它无论如何都会若有若无地将你引向孟小董，让你认识到她的存在。”
    “光是集齐遗忘鬼的拼图，最后重走我的老路是没有意义的，我已经用命证明了活人意识是无法抵御遗忘鬼的灵异侵蚀的，所以我的那些队友才会在这次失败之后转而取人与鬼之间的那个特殊存在，让这个介于人与鬼之间的存在，一个拥有人性却又以灵异存在的特例来试着掌握遗忘鬼的灵异力量。”
    “而孟小董身上那能够入侵过去的灵异，就是缔造这个特殊存在的关键。”
    “孟小董么……”
    听到这个名字的李乐平眼睛微眯，回忆起了那个拥有入侵过去的恐怖老人。
    当初那个老人死后引发的问题可以说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甚至逼得他不得不在危难关头放弃活人的身躯，将意识转移到的梦游鬼身上。
    但是现在仔细想想，若是没有当初那场凶险的碰撞，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与那个老人死后复苏的厉鬼产生任何接触，更不会因此得以让遗忘鬼窃取到那个老人身上的部分灵异力量。
    “所以这件事情也是提前计划好的么？那她呢？那个叫孟小董的老婆婆又是否知晓这一切？”李乐平问道。
    然而陈梦瑶却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同时反问道：“像这种层次的驭鬼者完全可以居无定所，她甚至可以开辟出一片令活人望而生畏的灵异之地，然后居住在里面，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偏偏刚好来到了你所在的城市？”
    “所以这一切也是早就布置好的么？”
    李乐平目光微动，随后有几分疑惑道：“这也是依靠鬼相馆的预知能力所知晓的？”
    “当然不是，鬼相馆即便可以预知得如此准确，身为厉鬼的它也不可能将如此精确的情报透露出来。”
    陈梦瑶说着，又打了个哑谜：“其实你应该也想得出来这个时代有谁能够看到遥远的未来，并且做出相对应的布置。”
    “秦老？”李乐平立刻想到了那个神秘的老人。
    那是一个能力异常特殊的老人，拥有与未来的自己对话的能力，相当于可以知晓未来很长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而在李乐平所认识的老一辈驭鬼者之中，似乎也只有秦老这种级别的诡异存在，才有为了未来的成功而提前布局的能力。
    “他的诞生本身就是为了指引你们这个时代的驭鬼者向着希望而去的，尽管这一路上会有很多人因为灵异事件而死去，但也正是在这个灵异复苏的时代，当种种灵异碰撞之后，那个被所有人期盼已久的特例才有可能出现。”
    陈梦瑶微微点头，虽没有直接提起秦老的名字，却已经明里暗里地说了许多。
    “果真是这样么。”
    李乐平暗自点了点头，觉得现在的一些问题似乎都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了。
    毕竟秦老活着的时候可是能和未来自己对话的存在。
    尽管他依然会老死，但是对于他那过百的寿命而言，他已经算是拥有足够的时间来布置一切，将一切指引向正确的方向。
    亦如燃烧的火把一样，虽然终有熄灭的那一天，但是在它燃烧的时候，前路已经被它所照亮，并且这一路上依靠着火光，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们也因此规避了很多危险的陷阱。
    尽管李乐平已经由此意识到了很多事情，但是此刻的他依然还有一些困惑他许久的问题。
    “但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没能得到解答。”
    没有掩饰心中的疑惑，李乐平直接问道：“杨间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从一开始，他就因为突然被另一个李乐平传送至遗忘鬼世界而陷入了迷茫。
    导致迷茫产生的关键，不仅在于他对于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更在于那段不知从何处来的杨间记忆。
    这记忆真实无比，虽然一些地方存在疏漏，但是从整体上来看依旧真实且符合逻辑。
    也正是因为受到杨间记忆的影响，李乐平一度将自己的经历和杨间的记忆结合在了一起。
    这对他的回忆过程可以说是产生了不小的误导与干扰，导致他一直陷入在回忆的过程中，真实世界里的自己更是一直被封存在棺材里。
    直到最后，又或者说是在一点一滴的回忆过程中，随着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并且逐步剔除掉了杨间的记忆之后，当一切回归终点，他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处在一个什么状态，然后才从遗忘鬼的世界里摆脱了出来。
    “一段不属于你的记忆么……”
    陈梦瑶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打量了一下李乐平，随后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一个叫白水镇的地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