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羲正式随大军行军第一日,到天将黑之时,行军队伍停下了。乡勇们开始搭帐篷,升火做饭。当乡勇们把煮粥的瓮什么的支好,篝火升起,满营的篝火一簇簇亮起之时,天彻底黑了。不知停军何处,四下不挨村不挨店的,这夜里黑了,竟然有嗷呜的狼叫声远远传来。因为黑,又因为怕狼,小弟害怕极了,让他从车上下来,去找地儿吃饭,小砖躲车厢里不敢下来。“走嘛!”李孟羲拍打车厢,“哥哥手里有刀,狼要是过来,咱就砍它!”弟弟还是比较信任李孟羲,听哥哥这么说,小砖这才小心翼翼的从车厢里爬了出来。行军打仗,之所以带着弟弟,是因为李孟羲根本不放心把弟弟一个人放家里。小孩子很容易生病,万一生病了,这边军医田卜医术高超,值得信赖,而李孟羲又多少知道一点急救方法,别人根本信不过。所以还是带着。四下黑漆漆,李孟羲左看右看,瞅不见刘关张在哪,索性,朝就近的篝火过去,看蹭点饭也行。李孟羲拉着弟弟过去。光线不好,乡勇们没看到李孟羲过来。篝火处,吊着的瓦罐中,麦粥被煮的咕嘟嘟响。围着篝火,围满了一圈等着开饭的人,把篝火一圈围的满满当当的。李孟羲走近,借着火光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车夫老铁。就是,帮忙驾厢车的车夫。张飞家远亲,姓张名铁的那个,李孟羲管这个大叔喊老铁,顺口好记且显得熟络。“铁叔!”李孟羲走过去,朝老铁说到,“俺混个饭成不?”围坐着的乡勇们,循声看来。“吆!”老铁看到李孟羲哥俩,显得很惊奇,忙拍拍衣服起来了。老铁跟自己一什的人很熟,他也不打招呼,直接走到某个瞪眼看着的某人的背后,拍了那人一巴掌,“狗儿,让个地儿,贵客来了!”那个被称呼为狗子的年轻人,朝李孟羲龇牙笑了。“哥儿几个,挤挤!”大人们相互靠近了一些,给李孟羲和弟弟挤出了空位。李孟羲无甚城府,但那是在前世。在这东汉末年,巨大的生存压力之下,李孟羲不知何时起,变得惯会察言观色。可能是在黄巾军中求生的那段时间,怕被人弄死,李孟羲就开始学着多长了个心眼了。在老铁和什长言语的片刻,李孟羲目光已快速扫过了一圈,他在数人。九个人,再加上车夫老铁,十个人齐了。也就是说,这一什十人,做饭有数的,因为自己和弟弟加进来,别人就要少吃一口吃的了。“今晚倒要讨扰各位叔叔了。”什长拉着李孟羲挨着他坐下,李孟羲还未坐下,就颇有礼貌的先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他打了招呼,一下就拉近了和军卒们的距离。“哈哈,军师恁见外了不是!”“什长,赶紧的!先给哥俩盛上!”……面容黧黑典型农家子模样的军卒们带有这个时代劳动人民的纯朴,他们和李孟羲热络了起来,这个主动和李孟羲攀谈着,那个招呼什长赶紧给李孟羲哥儿俩盛上饭,更胆大一点的,直接上来捏砖头的小脸蛋。捏李孟羲的脸,众人是不敢的。虽然李孟羲也是孩子,但李孟羲是军师啊,且自有一股沉静从容的气质,除去外表,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一般,捏李孟羲的脸,乡勇们没这个胆子。拿过李孟羲手中的木碗,什长站了起来,拿起勺子在向瓦罐里搅了一勺。手扒在弟弟肩膀上,正面带微笑和军卒们热切交谈着的李孟羲,眼睛的余光在留意着自己的碗。他倒是不怕别人给少了,他恰是倒是怕给多了。果然,当什长笑着把碗端过来递了过来,李孟羲起身双手接过碗,李孟羲看着什长脸上挂着的憨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半碗都是麦粒。麦粥和米粥不同,米能煮的很稠,麦粒因为有外皮,煮好的麦粥清汤寡水,除了麦粒,就是清水。李孟羲朝着什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他嘿嘿一笑,然后一步走到瓦罐前,把自己碗里的稠粥复倒进瓦罐里,并说着,“我兄弟俩,人小肚肠小,吃稀的够饱。”李孟羲把粥倒进瓦罐,所有人都看着他,气氛有一两秒的沉默。愣神过后的什长脸色囧的发红,他一把夺过李孟羲手中的碗,嘴里一边说道着,一边又给李孟羲盛上,“这话说的,还能吃不下了?来了这儿还能饿着恁哥俩儿?”什长又是一碗更稠的麦粥给李孟羲盛好。李孟羲接过粥,心情复杂,他再次开口,“我和弟弟并不劳作,怎比不了各位辛苦。不劳作,便不得食,稀粥够了。”说罢,李孟羲又把粥倒了回去。到了这一步,什长脸色有点挂不住了,他说什么也要给军师再盛一碗稠的。李孟羲按住什长的手,把碗藏到背后,咬死了说只盛稀的,盛了稠的他就不吃了。两相争持不下,最后年纪最大的老铁解了围。“什长,就盛稀的吧。”老铁摆了摆双手,示意什长不要再争执了。什长看着个子矮矮的李孟羲,突然一拍大腿,“嘿,到底是军师,说话就是不一样!”李孟羲说不劳作,不得食,出口成句,什长佩服无比。最终,什长也没盛稠的,也没盛稀的,而是像往常一样,用勺子把瓦罐搅了一通,搅的麦粒浮起,稀稠均匀。这一次再盛,李孟羲笑着接过。大家都是饥肠辘辘,麦粥烫嘴,吸溜着吃着,嘴被占着了,没人有空说话。军卒们目光频频向李孟羲瞟来。李孟羲方才举动,不肯多吃一点儿稠粥,此做派,军卒们暗暗折服。这是,李孟羲第一次深入军中和乡勇们近距离接触。说起来,李孟羲论资历是不如乡勇们资历深的。李孟羲如同天上掉下来的一般,突然空降刘备军中,然后就被刘备看重,拜领军师,俨然成了军中最核心的人物。这时,那些跟刘备从涿郡开始跟了刘备一路的士兵们,会如何想?是人都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大家无不兢兢业业,这时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突然爬到了大家头上,怎他娘的一个娃娃何德何能当了军师?估计有相当一部分乡勇对此有所微词,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未表露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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