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收完,得草鞋只百二十双就没了。剩下的没编好草鞋的人,围在那里干看不走。李孟羲无语,人乌泱泱的,还以为真的很多人都编好鞋了呢,敢情编好草鞋的,就百二十人,剩下的全是凑热闹的。刘备见民夫们经久不散,笑着说,“众位,想换粮可早点把草鞋编好,咱只收一千双,收完可不收了。”民夫们这才散去。恰这时,又见关羽与黄巾降将王路联袂而来。刘备见他二人前来,撇开关羽不管,朝王路随意拱手一礼,面带自然笑意,“王路将军一夜可好?”王路忙就抬手回礼,“好,好!”李孟羲在旁看的明白,王路有些受宠若惊模样。刘玄德此举分明,就是看王路新降,特意礼数周到的相待。不见,关羽,刘备是理也没理,直接跟关羽身后的王路问好。李孟羲便又学到了一点。关羽拿眼一扫粮车上放的一堆草鞋,“羲儿,这鞋我拿走。”几双草鞋,拿走就拿走,李孟羲一点不在乎,可他好奇,关羽拿草鞋干嘛。李孟羲抬头朝关羽看去,关羽似是看出了李孟羲所想,说到,“我战兵营,有人没鞋,这鞋刚好派上用场。”“奥!”李孟羲恍然,他发现自己忽略这件事了。民夫安置可跟战兵不同的,民夫可以没有鞋,后边民夫自己采草编鞋,但是战兵可是要跟着关羽练奔袭的,光着脚可跑不了多远脚就废了。想到这里,李孟羲忙问,“战兵扩兵不少,那炊具,铺盖,碗筷啥的,都够不?”关羽笑了,“某来,正为此事。”——关羽部,扩兵至八百多人,新增兵员很多,所需物资自然也得不少。前锋营,前锋营伍长统计完新兵缺的东西,“草席两张,碗筷,水袋,没别的了吧?”伍长问。“没别的了!”新兵忙点头。伍长就要转身走时,眼睛的余光扫到了新兵的鞋上,新兵脚上踩着一双麻鞋,麻鞋已经磨破了,脚趾头都漏出来了,而且鞋底看样子也磨穿了。“要鞋不?”伍长问了一句。新兵愣了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鞋,“不……不要,俺有鞋!”新兵胆小,不敢要东西。伍长点点头,没说什么,“咱们这儿有草鞋,我给你领一双去。”说完,伍长就走了。伍长从前锋营,和其他伍长一起,被二将军带着朝辎重营去。到了辎重营,先看到的是一辆辆被牲口拉着的车,车上堆满着粮食袋子,粮袋被绳子刹的死死的。到了辎重队,辎重营放杂物的车队那里,存放的稿席和草席并不多,倒是草鞋,草鞋倒是有点,堆了一堆。伍长去领草席,排着队,还没领到呢,发东西的人就说没有了,发完了。这让伍长和其他人顿时火了,发别人就有,到俺这就没了?伍长们吵吵起来。关羽过来,吼了一顿,伍长们老实了。李孟羲看着还空手的一部分人,不无歉意,“现在东西缺,没领到的,各什长记着,等下次草席够了,记得再来领。”听完李孟羲的解释,当时就有什长说给提了主意,“民夫营不是也有草席吗,收来几个不成吗?”李孟羲顿时笑骂,“民夫营有啊!妇孺也有草席,你去拿去!堂堂七尺的汉子,好意思去拿老弱的东西,啊?”被李孟羲这么骂了一顿,什长们笑成一片,提议说去往民夫营收草席的什长脸顿时红了。要来领草席的伍长没领到草席有点可惜,倒觉得没什么。反而伍长还有些庆幸,庆幸军师没同意去拿民夫的东西,这伍长的老叔因为年迈体弱,当不了战兵,现在在民夫营里呢。要是真从民夫营收东西,伍长会担心老叔的席会不会被人给拿走。老叔那个倔脾气,别人拿他的东西,他不给,再惹上麻烦怎么办?好在,这一切不用担心了。军师不让拿民夫的东西。稿席和草席这两种充当床铺的东西,其实较为稀缺,且目前不好补充,也没办法生产。草席就不说了,得用苇篾细心的编,耗时耗功。别的汉末日常用品,李孟羲不知其生产细节,稿席李孟羲知道的一清二楚。前世,爷爷是旧时代解放前出生的人,爷爷就会编稿席。稿席是用麦秸编的,用细麻绳绑缚骨架,编稿席的时候,得用门板侧起来当支撑,还要用破砖块系着麻绳,当做类似织布机中的梭子来回穿麻线。前世的时候,爷爷那几块破砖头,不知编了多少稿席,砖头棱角都给磨没了,砖头变得圆溜溜的,宛若被河水冲刷出的鹅卵石。编稿席,得用门板侧起来当架子,还得站着用系着麻绳的砖块当梭子来回穿梭,因生产难度较大,因此,就绝不可能像草鞋那样的随军生产。现在富余的稿席其实就是阵亡攻山时阵亡的乡勇和黄巾兵剩下的遗物。青云山攻山一战,攻山的五百乡勇,直接死的一百多人,重伤轻伤的更是不计其数。因此,富余的稿席就一百多。伍长没领到草席,领水袋的时候,他生怕去的晚,又没抢到,因此跑的很快,终于成功领到了水袋。“军师,俺的人还缺碗。”拿到了水袋的伍长向李孟羲要碗。李孟羲回头,笑着看了伍长一眼。说“新兵缺碗”,和“俺的人缺碗”,这是两种情绪,后者更把新兵当自己人。大概吧,万一就是随口一说呢。“缺碗的,站过来,一会儿咱去领碗。”李孟羲和众人说着。碗这项物资,还真没有存量。但是,能去收集一些。等什长伍长们领完了稿席,水袋,兵器等物资之后,李孟羲带着人去了木匠营。要说木匠营可够勤劳的,晨间拔营前的半个时辰,是每日特意留出的训练时间,就趁这不长的一段时间,木匠营锯的锯,刨的刨,凿的凿,忙的一团火热。鲁犁见李孟羲来,忙把手中的锯子交给了另一个人,他迎了上来。“营正!”鲁犁喊到。李孟羲收集碗的地方,就是木匠营。前段时间,李孟羲看到有木匠用破木头,用锛子凿出来大碗给自己用,因此,木匠营应该很多人,都有抽空做出来的备用的碗。“鲁犁,你们匠营把自己个的碗,都给我先拿过来,你们后边自己拿木头做碗,能做吧?”鲁犁连说,碗好做,能做。李孟羲要的是,所有木匠营的碗,鲁犁把命令执行了百分之百,鲁犁去转了一圈,把碗都收集过来,地上堆了一堆。“碗在这儿,过来挑,缺几个拿几个,不准多拿。还有,拿碗的时候看看裂没裂,裂缝了就拿好的。”伍长挑好了碗,有人在一边发筷子。筷子是比窑更多的玩意儿,木匠们可能不会人人给自己做一只碗,但人人都给自己削了一双圆润光滑的好筷子。筷子这玩意简单的很,木匠营一个木匠趁晚上的时间,能削二三十对筷子。筷子虽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但是看这削的又细又圆溜的筷子,这不比用树枝吃饭舒服?伍长看筷子不错,要两双之后,又要了一双,准备自己使。物资领完了,剩下的碗不多,都又还给木匠营了。木匠们能自己把碗解决,至于近几天没碗,那就轮着吃饭,将就两天。——去给新兵领东西的伍长,带着东西回到了先锋营,“来,接东西!”说着,伍长把稿席丢给新兵,新兵忙伸手抱着。伍长把碗也往稿席上丢,还有筷子,还有一双给新兵领来的草鞋。一下多了一堆东西,东西虽都不值钱,但礼轻情意重。伍长还在催赶紧把脚上鞋给换下来,穿双破鞋行军可是不行的。新兵叫……嗯,姑且就叫他新兵甲吧,新兵甲把稿席竖在地上,然后就把脚上的破麻鞋换脱下,换上草鞋。草鞋虽不甚合脚,新兵心头一热,人家伍长给了一双鞋,是不是按情理得多少给人家点钱。就这样想着,然后新兵将手伸进胸口摸了一会儿,摸出了一个五铢钱。“伍长,这鞋多少钱,你看……”“别别别……别拿钱!”伍长慌忙四处看了下,一看,我的天,军法官还真板着脸来了!“钱拿起来!这鞋不是我的,是我领来的,怎能要你钱,钱收起来!”伍长吓的声音都快直了。人高马大的军法官,也就是关羽麾下的几个专门砍人脑袋的刀斧手,刀斧手板着脸过来了,他扫了一眼新兵甲手中的草鞋和其手捏着的一枚钱,“怎么回事?”刀斧手冷声问伍长。“俺俺……没问他要钱,他非要给俺!”伍长急得有口莫辩。刀斧手可是关羽亲自精选的执法军士,都是由百夫长充任的,个个都是狠人,个个手中都有不止一条人命,一个个身上杀气腾腾的。刀斧手把眼一瞪,明显不怎么信伍长的话。同伍的人看事情不对劲,忙帮伍长说项。刀斧手不为所动,他问新兵甲,“伍长问你要钱了吗?”“没得没得!”新兵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这个场面,让新兵一脸紧张,“……是,是……俺自己想给的。”“嗯?”刀斧手闻言瞬间瞪向伍长。伍长此时在心里骂这个榆木脑袋的新兵,什么叫你想给的,你想给的,不还是给俺钱了。越解释越说不清了。最后,伍长拼命解释,新兵甲也说七说八的说了一通,然后终于解释清了。这不是一起明目张胆违反军令之事。“军中一应物资,全都不要钱。日后若有人明里暗里问你要钱要东西,且跟我等军法官说,好让俺们也立个军功。”人高马大的刀斧手说完,拍了拍新兵甲的肩膀就走了。刀斧手大爷走远,伍长无奈的指了指新兵甲,“你呀,差点被你害了!”就在今晨,明说不让各什长伍长拿黄巾降兵的甲,硬送的也不能拿,可就有人明目张胆的收了人家送的甲。执法军士认出来了,毕竟乡勇都是老人,军中有什么甲都知道,一看就能看出来谁身上穿了不该穿的甲。执法军士把人拉出来,那个什长还狡辩说是人硬送的,他就收了。当时,二将军抽了那人一百鞭子,可是皮鞭卯足了劲抽的,抽完那人快昏过去了。然后那个什长,就滚去民夫营了。伍长把这事讲给自己伍的新兵甲听,新兵甲听完,不由咂舌。新兵无甚见识,也没读过啥书,他直感觉官军就是跟黄巾军不一样,不仅不抢东西,还给东西,给东西算了吧,收东西也不敢收。新兵于是就把自己的钱收起来了,伍长人不错,可不敢害了他。让新兵甲郁闷的只有一件事,本来还有三枚钱的,不知道啥时候掉了,就剩一个了,不知掉哪里去了。刀斧手临走的时候,告诉新兵,若是有谁敢问他要钱要东西,告诉他们刀斧手,也让他刀斧手立个军功。众人没把这话放在心里,而刀斧手其实是认真的。每抓住一个违犯军规之人,抓到人的刀斧手,都小立一功,以为“业绩”,然后累积到了之后,就可核算军功。刀斧手们有这一条奇特的规定,是李孟羲军中要选刀斧手时,李孟羲跟关羽建议的。其灵感来源于,有个暴君想筑造一座千年不垮的统万城,于是下令,城砖造好,让验工的人拿锥子往砖上钉,钉子钉不进砖里,砍验收的人的头,钉子要是钉进了城砖里,就砍砖匠的头。于是,为了不被砍头,砖匠拼命把砖往结实了造;为了不被砍头,验工的人就不用力把锥子往砖上砸,质量次一点的砖,将无所遁形。造统万城的暴君太残忍。但这个故事,把一种极端的监察关系表现的明明白白。因为极端,所以可以看的清晰明了。关和羽刘备早前讨论在军中设立军法官的时候,李孟羲就想到历史上的统万城,于是就想到,立下一条军规,让执法军士根据抓捕的违纪违纪之徒来累积军功。若无此激励之法,中华人善明哲保身,也擅长和稀泥,就算有执法权,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执法军士可能宁可当没看见,也不去得罪人。而有了激励之法的同时,李孟羲还提出了末位淘汰制,就是每一旬,谁查出的的违法之事最少,革出执法军士之列。这么做,当然会使得有的执法军士为了多挣业绩,会处处挑刺,处处与士兵们为难。但这正是李孟羲所想要的。义军现在任何军律军规,都没被百分之百遵守。就拿不能喝生水这一件事来说,李孟羲交代好多次了,还是有人见了水源直接就用手捧着喝了。这要是让执法军士看见,人家就是要抓你添业绩,还能咋地?李孟羲始终认为,纪律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无与伦比。军队中的腐败和上下欺压这种很容易发生的事,李孟羲对其容忍程度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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