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黄巾劝架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义军带着大量俘虏回赶。下午时,赶回营地。留守的卢钟见大军回赶路,立刻令众军士搬开堵路的拒马。营寨之中,早为关押俘虏留出了足够多的空地,串在长绳上的俘虏一队接一队被赶至第二俘虏营中。清点人手,又是一阵麻烦。花了三刻时间,俘虏清点得,有两千三百人。这个数字很是惊人,义军出动同样的兵力,面对同样的敌人,上次才抓到几百人俘虏,这次两千多。可想而知,为抓俘虏特意制定的配套围堵战术和特种工具,发挥了多大的用处。和黄巾第一战,因为未预料到黄巾败退的状况,反应也慢,以致围堵到的溃兵不多。有第一次教训之后,今日再与黄巾作战,黄巾溃败之后,步队立刻以围拢阵型向溃兵包围而去,没有一点迟疑,骑队支援也迅速,再加上鸣镝、马鞭、绳套、绊羊索这些抓捕工具的使用,更是让义军威慑能力和抓捕能力大为增强。此一战,战场上缴获的兵器不少,有些是从黄巾手里缴获的,有些则是清理战场时从战场上捡的,兵器刀矛弓弩各有,锄头剪刀斧头也有,至于黄巾军中少部分披甲之士,则还未勒令其缷甲。按招抚之流程,第一步,分粥,立刻开始。义军回营之时,天还很早,离夜晚尚远,伙夫们就立刻支瓮煮粥。小米粥煮熟之时,甜香之气飘荡满营,俘虏们眼睛瞄向粥棚处,眼中透着渴望。论后勤能力,黄巾不如刘备义军,物资不如刘备军充沛,义军之中,民夫能吃个五成饱,黄巾军大多数人,勉强不饿死。粥熟了的时候,伙夫们往热粥中加上凉水,撤去柴火。刘备又来了。刘备如今已无有慷慨激昂,招抚之词,他说了太多遍了,都不用思索,话直接就能一字不漏的说出来,话不再是发自肺腑,脸上的笑也是挤出来的,一言一行,早有范本,刘备都感觉自己有些虚伪了。一通义正言辞,先贬黄巾,又陈俘虏过错,而后话音一缓,说俘虏本都良善,愿投义军者可上前领粥。俘虏们都愿降,在战兵维持之下,一个个上前领粥。分粥过程自不需再提,领粥之时,俘虏头有黄巾,则去黄巾,身有甲胄,则脱甲胄。刚被俘就吃上了一大碗粥,俘虏心稍安。天还早,分完粥之后,军医们过来,按既定之流程,挨个诊病。俘虏们是有批次的,招抚也就也有批次。第一批几百黄巾俘虏,两日前抓到的,现在俘虏众人都在编草鞋,以期换粮。刘备随后到来,继续收草鞋,俘虏拥挤争抢,都想挤前边。刘备不管其他,专心收草鞋,不一会儿,一百双收完。按既定流程,以草鞋博得信誉,有了信誉基础,往下应该就是从俘虏中遴选各类人才了。关于遴选人才这一步骤,刘备曾和李孟羲讨论过,遴选人才该按什么次序好,是先选匠人,还是先选骑兵弓弩人才,还是无论先选什么没差别。讨论的结果是,暂放下各类人才的权重不管,从俘虏中选人,应先选木工,而非是其他。因为木工选走之后,立刻就能安排去木工营干活,立刻就能跟俘虏们说好有粮拿。然而,如果选骑兵兵员,骑兵兵员选走,是当做储备兵员安置在后军之中,等于是闲养着,骑兵没办法拿到粮食,在俘虏营选骑兵的时候,也就不能明说有任何待遇。挑木工的时候直接说做好一辆车,就赏五十斤粮,俘虏一听,踊跃而从。挑骑兵的时候,却说先把人选走,以后可以任骑兵,没有说什么奖赏,干巴巴的,俘虏听到,反应不会太热烈。因此,在收完草鞋已建立信誉这个阶段之后,先选何种人才,有可以深究的地方。先选木工,然后当众人面,说木工的待遇,说十日赏一次粮,或者做完一辆板车,赏五十斤粮。然后,俘虏们都知道,被挑走有好事,心里就有了计较。接着,再挑骑兵时,虽骑兵没有任何待遇,但有木工前例在前,会骑术的人心里就有计较,木工都能得赏粮,会骑术的人不多,咱会骑术,以后好处还能少了,于是,会骑术的人就更愿意主动走出来。有鉴于此,刘备就按当时商讨的对策,先大张旗鼓的通令道,招熟手木工,有工钱拿。通令一下,但凡是会木工手艺的,踊跃而出。挑的木工四十七人,由匠营主官鲁犁带着去考核去了。说会木工,总不能凿子刨子都不会用吧。鲁犁无其他本事,只是个普通木匠,正因是木匠,通晓木工手艺,要是谁一点木工活不会就想蒙混过关,绝无可能。木工挑完,又挑医师,弓箭匠人,铁匠等。义军对人才的态度,有着李孟羲的影子,李孟羲很重视匠人,连带着,军中就形成了匠人优先的规则。医师挑了数人,由医营的医师带着领去伤兵营了,弓箭匠人铁匠等,也是重要人才,一时半会儿却没办法投入生产,只能安置到后军。匠人挑完,则是另一部分的挑战兵过程。第一优先次序,挑会骑术的人,挑得骑兵人员三十九人。其中,刀疤脸和刀疤脸大哥也在。刘备朝刀疤脸笑了笑,算是示意。骑兵人员挑完,又挑当过猎户,善射之人,得二十有余。剩下的,身强力壮的刀盾兵之类的,暂时就不挑了。挑刀盾兵不用让俘虏们一个个自己出来,拿眼一看,谁身高体强,谁就适合当刀盾兵。最后的最后,才问谁读过四书五经,能识字。又得乡间教书先生三人。最终,俘虏营共挑走人才一百五十余名,搜尽了俘虏中的精华。刘备在俘虏中待了一会儿,犹豫了片刻。抬头看天还早,索性下令,让战兵们押着俘虏去河边去。不仅战兵去了,正在训练的那一营女兵也去了。淄重队拉着几车木头也跟着去河边了。第一俘虏营,瞬间空了。刘备是看俘虏们脏兮兮的,怕起瘟疫,所以把俘虏赶去河边,让其把身上洗干净,头发也洗干净,衣服也洗洗。扎营地特意选在近河流之处,为的是方便取水,现在正方便让俘虏进行一场彻底的清洁工作。战兵们分男女,一个上游一个下游,男兵女兵各押着俘虏到河边。到河边,俘虏们不知道干什么,略有不安。此时,有伍长什长们,先交代了一遍,大致就是,为防瘟疫,下河把身上头发都洗干净,衣服也搓吧搓吧。而后,伍长什长们带头淌入河水之中。这时,战兵们再驱赶俘虏下河,俘虏们就不怎么抗拒了。这一点是有经验教训的,当时涿州城,乡勇们押黄巾流民下河,流民以为是要把他们撵入河里淹死呢,差点暴动。有此教训在,特令伍长什长们先下河以打消俘虏顾虑,就不至于有暴动发生。俘虏几百人,全部下河。战兵们在岸边看着,有某些俘虏下了河,很不认真,到处看,也不脱衣服也不洗。这时,岸上战兵手里鞭子啪的一声甩响,骂到,“他娘的,你们几个衣裳脱了洗洗,不脱老子下去揍你!”俘虏毕竟是俘虏,对上战兵,天然心理弱势,战兵们这么一吼,俘虏们个个脱下衣物,满河赤条条的。衣服既然都脱了,都会随手搓把两下的。只要搓把两下,就能干净的多。男丁们这边是如此,另一边,女兵看着妇人们也下河了,除了少部分妇人没到河里去,这少部分妇人,有身孕在身,如今深秋,不能下河,女兵们到底是能结合自身考虑问题。如果再回想涿州城时,李孟羲令,让男女分开去下河洗澡,他都没意识到,有的妇人会有身孕,不能沾水,可当时,就直接简单粗暴的把所有人都赶下水了。女兵还是有必要的。没女兵,随便挑些民妇来看管俘虏中的妇人,民妇执行力不够,组织度也不行。女兵虽说还没训练完成,但执行命令一方面,已能很好的执行了,让带头下河就带头下河,一折不扣。因是深秋,河水冰凉,洗太久也不好。看河里的人洗的差不多了,岸上,什长们下令生火。带来了好多柴,按十人围一堆篝火,绰绰有余。俘虏们洗完拿着湿衣服上来的时候,岸边火堆已经熊熊。而后,浑身湿漉漉被秋风一吹瑟瑟发抖的俘虏们,围着火,拿着衣服凑着火烘烤着。黄巾都脏兮兮的,经此一次,待衣服烤干,俘虏们必然干净许多,直接就跟黄巾不一样了。俘虏第一营在这边烘烤衣服,俘虏第二营中,生了事端。一名穿插于俘虏中巡逻的士卒走近一妇人的时候,看到妇人慌忙把包袱里一根什么又塞回包袱。此士卒顿生警惕,然后过去检查一下妇人包袱里有无藏着利刃。士卒抓包袱,妇人不给,两下撕扯之下,难免身体接触,此妇人也不是易与之辈,顿时撒泼破口大骂,说士卒摸她身子,各种污言秽语极难听。恰此时,执法军士路过。关羽麾下刀斧手,有监察之职。更有,李孟羲为避免执法军士为不得罪人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的情况出现,特意立下一令。彼执法军士,人均需日执法一起,如今军中,各处草草,军纪不至太好,只要留心去巡视,肯定能找到乱纪之人。如果执法军士一天没执法一次,肯定玩忽职守,则罚之。在此猫与老鼠的制衡关系之中,执法军士在外人眼里,就变得冷酷无情起来。执法军士路过俘虏营,正碰到一妇人厉声咒骂说谁欺辱于她。执法军士大怒,要拿下巡营士兵问罪。“俺没碰他,你凭什么抓俺!”战兵涨红了脸,对执法军士怒目而视。执法军士做事也稍欠考虑,直接就认为此士卒是狡辩抗法,下令捉拿。巡营士卒不愿坐以待毙,两下抱着撕打起来。这是在俘虏营中,一打起来,俘虏们都围观到了。其他巡营士卒见状,赶紧分开众人。打起了火的两人,依然相互不服,梗着脖子对峙。旁边,围观的黄巾俘虏看不下去了。出来一老者劝架,“我说军爷,你要拿人,也得讲点公道吧?我就在边上瞅,这小哥没碰那妇人,老汉我做个人证。”有人出头,俘虏们七嘴八舌起来。“是哩,木碰她。”“我也瞅见,木碰。人说是怕她包袱里有刀,是想查查。”“就是说,你不分好赖就要抓人介,是不是霸道了?”……黄巾俘虏们七嘴八舌的,竟然没站在俘虏一边说话,反而替巡逻士卒开脱起来,话语中还开始指责起军法官了。脸上被抓了一道血印的军法官被众人围攻讦,脸上挂不住了。“你等着!我去叫玄德公来评理!”军法官怒而撂下一句话扭头走了。不大一会儿,刘备和李孟羲闻说此事,匆匆赶来。当众人面,听完军法官巡营士卒各自叙述,刘备沉吟片刻,有了计较。刘备先与巡营士卒言说,“军法官乃我军威仪所在,军法官纵是行事不妥,你与之撕打起来,却是不该,论你个目无法纪,不敬上官,你认是不认?”巡营士卒低头不言。刘备又道,“再说,那妇人可疑,你要搜她行囊,好言好语相告也就罢了,你却与一妇人家撕扯一气,成何体统?再判你行事粗暴,你认是不认?”巡营士卒头更低,“我认。”刘备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执法军士,“再说你,军法官。一起争执,你不问清就要拿人。拿人无错,只是,有争执不清之处,就要细心弄清,不使判错,也不放过一人,实在难以决断,上请关将军,或是我,或是咱家军师都成。而你事不弄清,便要行刑,此为一错,你认不认?”军法官心悦诚服,口称确是有错。“那好!”刘备吐气扬声,目视围观众多黄巾,高声宣判,“巡营士一罪目无法纪,不敬上官,判罚十鞭,二罪做事粗暴,涉力欺妇人,再罚十鞭。军法官不究缘由,执法不公,判罚十鞭。行刑!”刘备手一摆,唤其他执法军士过来,开始行刑。刘备判罚公允,两下都有错,两下便都处罚。巡营士和执法官跪在地上,掀开衣服,心甘情愿受罚。两名行刑人走来,舞开鞭子,啪的一声就朝巡营士与军法官身上抽去。鞭子啪啪一声一声落于两人背上,一鞭下去,背上就是一道红棱,围观的黄巾看的鸦雀无声。“好!”突然人群中不知谁大声一声叫好。“好!”“公道!”“是讲道理的!敞亮!”……黄巾俘虏们赞喝声一片。不大一会儿,行刑完。刘备下去亲手给两个受刑士卒拉好衣服。对着稍年轻些的巡营士,刘备告于众人,“这罚完了,该赏了。我这巡营小兄弟,巡营是十二分上心,不肯有一处疏忽,不然,也不会与妇人起了争执。此做事用心,当赏!我赏这小兄弟,鸡蛋两枚!”刘备亲昵的用手拍了拍巡营士肩膀,巡营士展露笑颜。周围又是黄巾喝彩之声。刘备笑着对巡营士说,“小兄弟,下次再遇事,还要这般认真才好,莫要因此次受罚,就草草了军务。”巡营士连连点头,口中称是。可以想象,日后这巡营士会更加认真。转过身来,刘备又看向军法官,调侃道,“巡营士有过有功,倒你军法官,有过,功没有。日后且记,若有争执,细心对待,莫要再错。”刘备特意也跟军法官搭话,是为了不让执法尴尬。军法官连连称是。最后,正主。刘备看向那引起事端的神色紧张的妇人,笑着问了一句,“小妹,包袱里,应当没有利器吧?”妇人神色紧张目光游移,“没……没有。”刘备点了点头,“那便好。”说罢,转身就走。李孟羲看着那神情紧张的妇人,眉头一皱“不成,得搜她……”“走!”不等他话说话,刘备一只大手,按住李孟羲脑袋把他扒拉走了。李孟羲还是为人处事有欠缺。当众搜人家妇人包袱,里边要是有啥私密东西,岂不让人难为。出俘虏营李孟羲就把搜东西的事忘了。他跟刘备边走,边讨论着。“我就说女兵有用吧,”李孟羲自豪着说到,“要是有女兵,何以有今次。”“再者,我记起,不管搜查俘虏行囊,还是如何,一人禁为,必要两人同在场,互为监视。至于军法官……对了玄德公,我军可有规定,若士卒不服军法官处置,又或起了争执,可有说此时应该如何处事之法规吗?”刘备沉思片刻,“无有。”李孟羲点了点头,“那就是无法可依,法令有缺。我回去记一下。”说罢,李孟羲便告辞走了,身后跟着巡营士。现在军中刘关张三人都知道,军中肉食不确定有或没有,但军中肯定是有鸡蛋的。肉食不能时时补充,鸡蛋可是每天都下。刘备既然说了赏巡营士两个鸡蛋,李孟羲就给巡营士拿。拿了两个鸡蛋,巡营士喜滋滋的走了。又有所得,李孟羲趁记忆还在,匆匆记下,“巡营队搜查俘虏行囊之时,应严令,单人不可查,只多人可查。因只一人,无有监察。若有一人,借监察之名,暗搜刮俘虏财物,黄巾不知我军严,不知能上报揭发,于是任凭其作为。有此借机敛财之巡营士一人,则大败我义军仁义,不可不严。于监察法度,增一令,军法官若遇士卒冲突,则上馈。”刘备和李孟羲离开俘虏营好一会儿了,俘虏营的讨论依然热烈。消息风传,消息传着传着传差了,传成了是一官军欺负妇人,然后被抽鞭子了。这贴合俘虏们的想象,虽然是传差了,俘虏们尤其是俘虏中的妇人们,反而因此更安心了,本来还担心被官军欺负的妇人们,有一个活例在眼前,心中忧虑顿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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