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莉独自登上赏霞亭,隐蔽在凤来仪峰的假山后,偷偷往玉兰苑处眺望,她惊得目瞪口呆。
夏英华在绛兰亭处,紧紧搂抱住白羚,时而放肆戏狎,时而放荡地大笑。
夏小莉登时又满脸涨红,她回锦绣楼后,羞愤交加地问:
“爷爷,难道你早已知道这一切的吗?夏家已到家不成家的地步,他们的行为不仅仅是秽乱院闱,而是阴谋地、有计划地、蚕食鲸吞整个夏家。是可忍,孰不可忍,如再不弘家法之威,整肃颓风,挽狂澜于既倒,夏家就会万劫不复了。”
夏擎天内心一凛!问:“你与夏英华谈过什么?他透露过什么?”
夏小莉道:“我质问过他,为何限制爷爷和大奶奶自由?派人守住锦绣楼是啥意思?”
夏擎天抢道:“夏英华怎么说?”夏小莉慢慢说来。
“你误会啦!爷爷自己闭关忏悔,我做孙的,理当助他一臂之力,恭敬不如从命啊!”
“爷爷犯了什么过错,强命一个老人闭关忏悔?”
“爷爷创业前,怨人不知自己;创业后,自己不知自己。泡美女娶小妾,不是吃吃喝喝,便是游山玩水,嫁入夏家的女人,天天扮靓、赌博、溜狗、逛街、购物、炫富、争风吃醋,如同行尸走肉……夏家上下颓风弥漫,乱象横生,爷爷罪己闭门思过,作为孙子,应以成全,你反而问罪于我?”
“官府定罪,也视乎天理、国法、人情,难道吃吃喝喝、打牌、旅游都犯法?充其量算是奢靡颓废,一个大家庭的盛衰,全体成员共同作的业,姨太太也是当事人,共业怎能由爷爷一个人承担?”
“虽然没有违犯国法,但有违出世法,爷爷不是说过,人若无正知正见,违戒犯禁,就会折损福报,今夏家经济倒退,乱象横生,夏家是福是祸?倘若某地区民不聊生,世风日下,难道地方父母官不该问责?为何秦始皇能吞并六国,而秦二世却丢了秦国?秦国黎民百姓都是那些人,而不同的是掌舵人,国家的盛衰却有天壤之别,家国一理,若连谁是主要责任人都不清楚?那才是悲剧。”
“夏家内有众位姨太太,外有十三行的掌柜、账房,就没有连带责任吗?即便你不是夏家子孙,但你也姓夏,你吃夏家的饭,喝夏家的水长大的,爷爷再错都是你祖父,你怎么说得夏家一无是处?”
“主子是风,大众是草,主子吹什么风,大众谁不随声附和?众人作恶造业,即便法不责众,作恶者仍须自作自受,话语人首当其冲,难道我反而成了家贼?”
夏小莉知道夏英华已铁定心肠,落井下石,再说也没用,于是急转弯说:
“哪里,哪里!华哥外出几年学习,如脱胎换骨,帮理不帮亲,眼光远大,继往开来,真是夏家未来的接班人。”
夏擎天淡定地说:“他也没说错,奢靡颓废是败家之兆!我如今明白,姨太太无所事,好逸恶劳,绝非年轻人的共性,人缺乏圣贤教化,不懂修心,自然精神空虚,不懂享福消福,受苦了苦的道理。我既是夏家一家之长,该受的,还是要受的,我不推委,不逃避,我每天闭关、忏悔、念佛,回光返照自己,就是为了重罪轻受,趋吉避凶。”
“做大事者,先学会忍受一般人所不能忍受之事,你没听过百忍成金的故事么?”
夏小莉摇了摇头。
夏擎天说起一个故事来:
山东张公五世同居,百忍家道兴,他发誓行一百件大忍辱之事,忍过九十九次后。
在孙子娶妻那天,突然,来了位道人,要试验他是否真有忍辱工夫?便向他要这个新娘子,先与自己做一夜夫妻。
此事,张公虽然感到为难,最后,还是劝服孙子让出新娘给道人。
这位道人欣喜若狂,迫不及待进入新娘房,兴奋得跳个不休,嘴里不住地说:
“看得破,跳得过……”
道人彻夜蹦蹦跳,一直跳到天亮,忽然,轰然倒地而死。
新娘吓得惊叫起来,众人来看时,道人已变成一个金人,张公由此全家致富。
由此可见,如今我们只有虚静凝神,戒躁戒愠,才能看得清,想得远,人生没有过不了的坎子。
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你装作什么都不知。
夏小莉心里想:张公所遇的是财神,爷爷碰到的是“瘟神”,焉能类比?倘爷爷不赔了夫人又折兵,已谢天谢地了,还指望成金?
她口里却说:“爷爷有担当,乃孙女的楷模,但万事也有尺度呀!否则,危巢之下,焉有完整的卵?祈求苍天怜悯我夏家,保佑爷爷百忍成金,我夏家早日否极泰来。”
想不到过了几个月后,形势急转直下,连夏小莉也被禁止随便出入,这天两爷孙相对默默无言。
夏擎天终于开口说:“从你两个哥哥先后出事,到‘丁、韩’事件,再到发现我的十三姨有男人,十三行易主,我已预感到夏家将有一场暴风雨。”
“‘丁、韩’事件时,夏英华不在夏家啊?”
“这是他的高明之处,难道他及时救了丁静雯,也是巧合吗?”
“夏英华借问鼎革新,暗使十三行易主,利用白羚年幼春怨,欺骗她的感情?”
“你明白就好了,所以我让英华管人,白羚理财,薛峰作幕僚,三人成鼎立之势,互相节制。年轻人在财色面前,难免逾堑越轨,我望其能悬崖勒马,迷途知返,若我们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我会带你从密道外逃。为了我的产业,我装作糊涂,忍受一切,暗中看清狼的脸孔及数量,作好拨乱返正,光复夏家的准备,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托起自己创立的基业!”
“爷爷,我真不明白,你对‘丁、韩’事件,何等之果断,而对他们乱伦,却犹豫不决,蹀躞不前。受你恩惠最多的薛峰、周玉、黄嫣、刘彤、云燕、白羚六人,证明良心早已被狗偷吃了,他不以怨报德,已是偷笑了,能指望他良知唤醒,知恩图报吗?”
“都怪爷爷老糊涂,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来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啊!”
夏小莉虽然嘴里唯唯诺诺,心里也明白,爷爷坚决要求调自己来他身边的用意。
但她同时觉得爷爷这样做,未免太一厢情愿了,爷爷以及整个夏家的命运,今后到底会怎么样?
夏小莉一直忧心忡忡,只好常常独自到佛堂跪下,合掌向佛祖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