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这步了。”维拉克对此并不惊讶。
所有人都知道,烈士陵园早已被政府盯上,遭到其破坏仅仅是时间问题。
先前行动队致力于在其他地方策划骚扰破坏行动,这虽然有效地吸引到了政府军的注意,牵制了他们相当一部分的精力,但终究无法借此永久掩护烈士陵园。
当政府军走投无路,迫不及待想将行动队一网打尽时,对烈士陵园下手就成为了必然。
“仔细说说情况。”维拉克心底做好了放弃烈士陵园的准备,不过还是在宣告结果之前过问起了那边具体的状况。
“安插在那边的同志发电报说,政府军运过去了成箱成箱的物资,并且加强了周边的戒严,且正在疏散部分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墨菲道。
“物资?”维拉克一脸疑惑。
“那边的同志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总之运过去了很大一批,说是政府军的士兵正把这些东西往陵园里放。”
维拉克看向了雪莉尔,雪莉尔也看向了他。
政府军突然戒严疏散民众,又往陵园里运了很多东西。
他们总不会是打算全体和国际平等联盟牺牲的同志们共眠,因此可以排除生活物资的可能。
莱泽因里没有成建制的敌方武装力量,政府军也不缺环境良好的仓库,同样可以排除是存放战备物资的可能。
这么一来二去,符合条件,有理由被运过去,对政府军毁坏烈士陵园有帮助的东西就寥寥无几了。
二人都隐约猜到了那是什么。
——
莱泽因、国际平等联盟烈士陵园前
自政府军收复莱泽因后,他们陆续向这里增派过多批士兵值守,最终周边驻扎的兵力累积超过了两个连。
此时,这些士兵收到了来自塞尔特将军的命令,正式以包括但不限于炸毁、焚烧等手段破坏烈士陵园。
这一行动不可避免地被附近的居民察觉到。
在民众与政府冲突本就激化到了顶点的情况下,政府军的计划不出意外遭到了大批民众的阻挠。
不计其数的民众们冲破了政府军的人墙封锁,涌入烈士陵园之中,同驻扎在其中的政府军士兵撕扯在一起。
负责看守烈士陵园以及执行破坏计划的阿克斯上尉对此很是头疼无可奈何。
反抗、闹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区区两个连的兵力,不论是维持秩序还是镇压都显得分外勉强。
而这一切,都是自食恶果。
取消国际平等联盟先前维持的绝大部分福利、暴力维持秩序、利用民众进行虚假报道、抓捕无辜民众充当国际平等联盟成员施行处决等事一步步地冲垮了他们的忍耐性。
忍耐性耗尽的结果就是,他们会自然而然升起‘与其畏畏缩缩苟延残喘,等着政府随时送他们去死,不如斗争到底,博一个灿烂的可能’的想法、共识。
副官站在阿克斯上尉身边不爽地道:“真想下令冲他们开枪。”
“我们就这么点人,真动手了,都得被活生生撕碎。”阿克斯上尉身居烈士陵园附近的一家旅店里休息,他透过窗户,遥遥看到不远处混成一团推搡叫嚷的士兵、民众,不由叹了口气。
副官很清楚当下形势以暴制暴绝对不可取,沉下心问道:“要不要申请再增派些兵力?不然任务肯定开展不下去了。”
阿克斯上尉握着一杯热腾腾的水取暖:“嗯,总不能把所有人都炸上天。”
“那我去了。”副官微微点头。
“等一下。”阿克斯上尉抬了下手,“现在整个莱泽因都被闹翻天了,各处兵力都捉襟见肘,跟上面汇报情况的时候要适当夸大我们的情况,这样才能更优先获取到支援。”
“明白。”副官转身离去。
——
政府大楼、总统办公室
奥斯顿总统刚与一众军官、大臣、参与到舆论战的各报社总编开完会,了解并指导了如何应对现状。
在他看来,除却安插在莱利斯特市的大批卧底被揪了出来,其他的一切都在可挽回、可承受的范围内。
就算国际平等联盟掌握了目前的这些证据,也不足以彻底地扭转舆论,让所有人改观。而能让水浑起来,令不具备判断条件的民众们变得投鼠忌器,不敢随意相信国际平等联盟,他们就赢了。
毕竟国际平等联盟现有的力量并不足以和强大的政府军抗衡,再把他们壮大的、赖以生存的土壤破坏掉,那一个丧失了未来,只能龟缩在一角负隅顽抗的势力就再也不具备威胁。
至于国际平等联盟所说的,驻扎在莱泽因的政府军实际上并没有抓捕到多少行动队的成员,他们基本上依靠抓捕无辜民众充当国际平等联盟成员来迷惑外界一事,奥斯顿总统压根不放在心上。
这怎么可能?
塞尔特将军可是定期向自己汇报抓捕情况,自己也每次详细过问批复的。
而且监狱里此时还关押着成百上千的国际平等联盟成员,每天还有不少会被拉出去处决。
怎么可能是虚假的?
自己要是信了这种低级的舆论,岂不是要闹大笑话?
总而言之,奥斯顿总统认为事情尽在掌握。报社们的反击能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莱泽因有数万政府军驻扎,民众也不可能闹翻了天。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请进。”暗暗佩服自己在大风大浪前如此沉着的奥斯顿总统叫道。
很快,门开了,一名他的嫡系,负责莱泽因情报方面工作的下属走了进来,直截了当地呈上了一份惊掉他下巴的情报:“国际平等联盟传出的消息可能是真的。”
“什么?!”奥斯顿总统一愣。
污蔑国际平等联盟,国际平等联盟又搜集证据澄清的事情不必多说,他们的确摆出了实打实的证据。尽管明面上不能和外面这么承认,可他们都清楚国际平等联盟说的句句属实。
但是下属现在说的显然不是这事。
“国际平等联盟说的我们抓捕无辜民众,充当国际平等联盟成员一事,可能是真的。”下属重复道。
“怎、怎么可能?”奥斯顿总统心里一紧。
“据我暗中调查,很多塞尔特将军那边指认为是国际平等联盟成员的犯人,在被捕时并没有被搜查出可靠的罪证,绝大部分都是靠匿名者的一句举报,就关进了监狱。”下属禀报道。
奥斯顿总统紧盯着下属道:“这些你都找塞尔特将军那边查过文件了吗?”
“没有。”
听到这话,奥斯顿总统半松了口气:“这种事不能乱说,你都没去那边过问情况,怎么肯定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呢?”
“总统阁下,您应该清楚,如果这件事属实,那我找塞尔特将军了解情况,非但不会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下属不紧不慢道。
“你……”奥斯顿总统表情僵住。
这位下属是他亲自指派担任莱泽因情报局工作的。
可惜他们刚刚返回莱泽因,绝大部分治安工作都由塞尔特将军负责,情报局还只是个空架子。
这恰恰使得塞尔特将军从没把他的这位下属放在眼里,给了其暗中调查的机会。
“你是掌握了什么可靠的情报吗?”奥斯顿总统神色严峻了许多,“你清楚你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我很清楚,并且我确实掌握了一些线索。准确来说,之前我只是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以此着手暗中走访了很多被捕者的家庭,进行了一些试验。而国际平等联盟散播的这些报纸上所刊登的证据则有力地证明了我的猜测,和我的试验结果。”
“仔细说说。”奥斯顿总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绷直了身子。
下属深吸一口气,微微前倾道:“我一开始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多虑了,毕竟比起塞尔特将军伙同大量军官蒙骗您,还是我个人出问题的可能性更大。可我也总不能直接去找到监狱,这样的话一旦微小的可能是真的,那么就必然会惊动他们,让事情变得不可控起来。于是,我保险起见,决定自己做个试验,通过试验来进一步判断。”
奥斯顿总统咽着口水,艰难地保持镇静,等待下属将情况全盘托出。
“试验很简单,五天前,我自己做了一次匿名举报者,随机举报了毫无联系的五个人,结果是这五个人都被抓进了监狱,其中一人在前天还被处决了。”下属自己也紧张得很,边说边擦了擦冷汗。
“这也不能完全肯定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吧?塞尔特将军或许是抱着宁错杀不放过的想法先把这五个人带到监狱审问呢?那个被抓的或许真是国际平等联盟成员,又或许的确是审问中出现了些差错呢?那么多人,难免会有误杀的。”奥斯顿总统提出质疑。
“是的,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我只是加重了怀疑,并没有直接断定一切都是我想的那样。直到国际平等联盟掌握了大量情报对我们进行舆论反击。”下属将几份报纸交给了奥斯顿总统。
这些报纸奥斯顿总统第一时间都已看过,只不过当时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直接认定这是国际平等联盟真消息里面掺假的,是煽动民众,离间他们内部的拙劣伎俩。
而现在,他不得不重新认真看一看了。
首先是报纸上大大的几张照片。
有犯人被假治疗的,有犯人被殴打的,有犯人被审讯的。
地点可以确认,真的是在他们用以关押国际平等联盟成员的监狱里。
报道内容,奥斯顿总统则仍不敢相信。
文字内容里有详细完整地说明记者卡帕在监狱里的见闻,监狱是如何弄虚作假,又是如何虐待无辜民众们的。
每天被处决的人选,竟是由副监狱长当天看谁不爽就随意决定的。
少数活着出去的犯人,是他们的亲属东拼西凑一大笔钱,靠着贿赂监狱人员才得以被释放的。
“这……我觉得还是不能作为最有力的证据。你别忘了,这个投奔了国际平等联盟的记者,先前深受报社信任,他进监狱刻意拍些想要的东西并不困难。”奥斯顿总统看完报纸,整个人都颓靡了些。
“其余的证据我会继续调查的,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向您进行汇报。”下属阴着脸,又一字一顿补充道,“但是,还有一点您必须清楚。这么多的线索是无法认定为真,可也同样无法认定为假。这足以说明一些东西了。”
奥斯顿总统没有说话。
他知道下属的话很有道理。
现在蹦出这么多不利的线索,哪怕还没有最后一锤定音的证据,却也够说明问题了。
最起码,塞尔特将军欺瞒他谎报功绩的可能性是有的,再不济,这些线索也是可以确定其在处理行动队的事情上犯了很多错误的。
一个下属充当匿名者随随便便举报五个人,五个人就能被抓起来,还有人被处决。
那么其他人呢?为了高额的悬赏,他们必然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举报无辜者。
现在报上来的,数千位被捕的国际平等联盟成员,究竟有几个是真的可想而知。
“不过您也不用太过于担忧,在没有决定性证据前,这终究只是个猜测。”下属看奥斯顿总统脸色铁青,试着说了些偏向好的猜测,“您想想看,莱泽因情报局虽然还是个空架子,但毕竟设立在这里,塞尔特将军要是真有联合所有军官蒙骗您的本事,应该也不至于忘了笼络我。可实际上,这么久以来他们并没有接触过我。”
奥斯顿总统还是没说话。
因为下属的这番安慰对他毫无作用。
别说塞尔特将军了,就连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部门这么一号人。
要不是这位自己亲自任命的下属主动找上门,估计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会再见面。
“……如果是真的,就意味着塞尔特联合了莱泽因里相当一批的人,近乎架空了我,让我丧失了判断的能力。”半晌,缓过神来的奥斯顿开口了,“我现在能依靠的人少之又少,能给你提供的帮助也很有限……”
“您放心,我会做足准备的,您只需考虑一切属实的话该怎么处理塞尔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