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秦家这般的世家有很多交际应酬之事,秦福很忙,被老长辈说教已经很不耐烦,这护院再这样没规矩地冲进来,他更生气。
“跪下,把事情说清楚,再出去自领三十大板惩罚!这乱冲乱闯,成何体统?”
那个护院跪下,抹着汗说:“三爷被人害了啊!家主,不是我要乱闯,秦院头他们没回府,大公子又带了好多兄弟出去,我只有闯进来给你说。”
“嗯,老三又惹了什么事?”秦福一边喝茶一边垂眸问,还有意无意地说些话给秦家老长辈听,“我这三弟是真不好管,等他回来你也帮我狠狠训他一顿。八老祖,要不然你别管啖鱼庄的事,回来帮我时刻盯着老三?”
这位“八老祖”是秦福祖父的堂弟,在秦福祖父当家时,帮着做了几件大事,在家族中威望很高,也有些实权,秦福早想收回他权力让他养老了。
秦八老祖笑笑:“啖鱼庄还没有合适的人接手,以后再说吧。家主还是先帮你三弟解决麻烦,等他回来再谈……”
听他们还在用言语暗较劲,那个护院急着插嘴:“回不来了!三爷回不来了啊!家主呀……”
又乱插话,秦福正想喊人来掌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猛地站起身,睁大眼睛看着那护院。
“三爷多半已经死了!不是闯了祸。常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人都死了,只是还没找到三爷的尸体,还不敢断定怎么样了……”
听了这些,秦福木然转身,缓缓走到椅子边坐下。
看他一时难以接受这消息,无力处理,秦八老祖替他细问情况。
这个护院是跟着秦院头一起的,没什么本事,平常都见不着家里管事的几位主子,更没当面传过话。
这次是秦院头他们发现情况后,明知是要惹主子伤心动怒的事,都不敢来,硬派了他来。
秦院头带人到处找徐有才,没找到后又返回冷湖村,听村民说了放烟花的稀奇事,又看到了秦祥的马还拴在刘家小院外,于是去到村后小山坡。
在一片焦土中,找到黑炭似的两具残骨,和一些金属物品残片。
经过辨认,那两具残骨分别是秦院头的弟弟,和秦嬷嬷的儿子,这两个人极得秦祥信赖,常年跟在他身边。
再找了几遍,没看到秦祥,也没找到尸体,只找到仍旧锋利的火精闪魅刀。
秦院头失去弟弟很悲痛,又还要再详查,留在冷湖村,秦嬷嬷也已赶去要说近几天和秦祥相关的事。
这些讲完,秦福抚了抚胸口又朝那护院摆摆手说:“你退下吧,不用去领罚,算是帮我三弟宽厚待下,积些福德,但愿他没出大意外。”
报信的护院走了,秦福攥紧的手松开,剧烈咳嗽起来。
秦八老祖安慰他几句,给他递茶水,他摇摇头,又指指门外。
发生这样的事,秦八老祖也不好多说,讪讪走了。
在他们谈话时,赵谈和鄂日浑惊慌逃跑,恨不得插上双翅逃快点,偏在半路上还碰上个人拿树枝挡路!
为免马被绊摔倒,只得下马来。
“你们有没有看到……”
那个傻小子跑过来开口问,鄂日浑连忙回答:“什么都没看到!快让开!”
赵谈也拿鹅毛扇指着他说:“快让一让,免得吃苦头。”
那傻小子是侯贵忠,连程浩风步步谋算,也没算到他们会相遇。
因没有救下徐有才,他去村里问了问也没问出下落,他便没回家去,在路中间拦路转圈来去,看到有人经过就去查查问问。
“我不是要做坏事,就问问有没有……”侯贵忠老实地跟赵谈解释。
赵谈他们急于逃跑,哪会理他?
鄂日浑在赵谈面前吹嘘过自己多厉害,没有办成事,已经面子上过不去,被拦路更是怒火中烧!
双腿聚上灵气,飞踢两脚踢开树枝,跃身上马,扬起马鞭狠狠打在侯贵忠脸上。
问了好几拨人,从没这样不让问话就打人的,把侯贵忠打愣了。
鄂日浑已飞驰而去,赵谈也上马奔向前。
好言好语问话挨了一鞭,把侯贵忠气得不行,回过神后擦擦脸上的血,他鼻子哼着怒气发足狂奔,全力追去。
他虽运灵气奔跑比常人快了很多,但除了程浩风等极少数修者外,都需要停下来静心补足灵气,这就比赵谈他们慢了,毕竟宝马不需要跑一段就补灵气。
没有追上人,可也没落下太远,还有两人两马目标大,隔挺远距离也能看清身影。
侯贵忠看到他们骑到了冷湖边,进了望湖楼,也跟着赶到了楼下。
他要进去找人,被几个伙计拦住。
“他们打我,我找他们要个说法!你们瞧瞧,这脸给我打得多疼。”
一个伙计瞅瞅侯贵忠的脸:“是伤了,快去治伤吧,我们楼里没什么拿鞭子打人的恶人,走吧,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侯贵忠要进去查了才肯走,伙计们偏不让他进去,争吵中推搡起来。
这侯贵忠功力虽不高,却也已可御灵气,加上天生力气大,比起这些平常伙计可强了很多,转眼之间把他们都撂倒在地。
“关门!快关门!”一个伙计一边爬起来,一边大喊,“来了个傻蛮子闹事,快多找些人来打走他。”
“我不是来闹事的!我要找人。”侯贵忠急得拍门,“不准关门!让我进去找人!”
气得他正要抽刀砍门时,听到有人喊他:“贵忠,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回头,看到师父浦念生来了,他心里的气恼委屈全涌出来,一个大男人竟然哭着跑过来,还且哭且说,像是个与小伙伴打架打输了的孩子。
这侯贵忠头脑不如他人,性格憨厚傻愣,因此当程浩风听秦逸提到侯贵忠和玛菲莉也有沾染时,才感到惊讶。
浦念生哄了徒弟两句,等他不哭了,又问清前因后果。
听侯贵忠讲到所遇两人的样貌举止,浦念生他们断定这两人正是赵谈和鄂日浑。
于是让秦逸出面,要进望湖楼仔细搜。
秦逸敲开门后,掌柜的来迎接,听说要搜查后,为难地表示不能搜。
逼得秦逸提起秦家势力,这一压制,才同意了他们进去搜。
他们进去把所有房间都搜了个遍,侯贵忠明明看到他们进去,竟然不见了。
又再搜一遍,没人,还是没人!
程浩风向浦念生摇了摇头,他心里清楚,赵谈有敛生石可遮掩气息,鄂日浑同在一起也可遮掩些气息,只要有个隐蔽地方躲藏,很难找得到。
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必要在这里多浪费时间,程浩风和浦念生一起劝说秦逸先回城禀报。
他们要返回时,秦福好容易不咳了,思索着近日的事。
秦福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再睁眼时先给秦禄发灵符讲了秦祥的事,再传灵符让秦逸回来。
秦逸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又收到父亲所传灵符,只得快马返回。
进城后,浦念生和侯贵忠回家,程浩风跟着秦逸到了秦府。
秦福的书房中,他阴着脸问他们:“程仙师,我敬重你才放心让你跟我儿子来往,可你带他做了些什么?他三叔出事了,他还在东跑西跑。”
“爹,程师叔帮我们抓赵谈呢,你别这么说。三叔又怎么了?昨儿晚上他不是挺高兴么?他要采花尝鲜,是不是姑娘反抗激烈,把他伤着了,惹下大祸?”
秦福瞟瞟程浩风,没回答,转而问:“你们抓到赵谈没有?看你这样子多半没抓到!那抓个他的随从来拷问,得些消息也好。”
秦逸低下头小声地说:“没抓到,连个随从也没抓到。”
“连个随从也没抓到?秦州围成铁桶一般了,还连赵谈的随也没抓到?小逸啊,你真让爹失望!”
秦福说这话时,却是看着程浩风。
程浩风眼睑微垂,避免秦福直视他的眼睛,面无表情站在一旁。
秦福又训了秦逸几句,在这屋里,虽是冬日上午,却像夏天中午般沉闷。
在秦福训着儿子,对三弟还抱有一丝希望时,秦院头查实,秦祥真的已死!
秦院头不敢再拖延,亲自去向秦福禀明此事。
在冷湖村没找着秦祥,又查了别的可疑地方,都没有下落。又在细查那些残留的金属物品时,发现了秦祥的发冠残片和腰带钩,可以确定是死在了那里。
还推测死状应极惨,尸身被毁,魂魄被灭。
秦福的手抖了几下,又抖着揪了几下才揪住秦院头的衣领:“你再说一遍!我三弟他怎么可能这么就没了?尸骨无存!魂飞魄散!谁下手这么狠?”
秦福很伤心,他和秦祥不只是兄弟情深厚,秦祥死了,他也是少了创建大业的左膀右臂!
秦家与别的家族不同,因女眷多数无子或早亡,兄弟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成年后也不分家,不论嫡庶长幼来继承家业,是众兄弟推举家主,所以兄弟们互有情义,家主也更能服众,没有兄弟间骨肉相残的事。
秦福确认秦祥惨死的消息后咳个不停,眼泪直飙。
略缓缓,又大骂秦逸,要是他引秦福去望湖楼,也就不会出事。
秦逸磕头认错,又把秦快喊来递水递药。
“认错没用,讨好我没用!”秦福推开递来的东西,“快找出真凶给你三叔报仇!”
秦逸连连点头,又请秦福安排接下来要怎么做,秦福让秦院头把秦家精锐护院都集结来。
扫视一圈这些人,秦福铁青着脸下令:“把冷湖村围起来!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点儿线索,速速去搜查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