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么想过,赵谈不否认自己的野心,有野心,但没有黄璧书说出来这般明确。
一条模糊的人生路,由此在赵谈的心中变得无比清晰。
赵小锅发出一声喟叹,似是要出尽闷气般伸头挺胸,带些痛苦之意说道:“我才明白,我明白得太晚了。唉,忘了目的,尽做一些和目的无关之事。”
“锅叔,我也明白了一些,想要吃熊掌是目的,有人来抢就打跑抢的人,但是目的不会变成打人,还是要吃熊掌才对。不能被打人误事,要牢记吃熊掌,哪怕被抢走,也可以再猎一头熊,而不是跟人打来打去错过时机。”
三人皆是会心一笑,互相认同观点后,谈话进行得顺利很多。
但赵谈还是有点想不通:“可这姜圭是礼朝皇族后裔,不是熊掌啊,天下再没有第二个,用他来召集零散小势力有很大号召力,可以助我新军迅速壮大。璧书,你说抓姜圭没用,只为了掩饰你不肯帮我吧?”
黄璧书冷笑问道:“你落到这般境地,我还需要掩饰吗?你们用姜圭号令天下之后,暂时会有些乌合之众归附,这些人会更忠于他,等得到天下后,谁来坐龙椅?”
天下四分五裂,何时一统江山都难知,都还没想那些,赵谈默算着,屋内静得有些沉重。
许久后,黄璧书开口自答提问:“那么一来,只有三种可能:一是姜圭坐龙椅并传位给他的子孙,你们当权臣,即使你们权倾朝野,还是要屈居一人之下,还会被谏官批评欺凌君主,要是政争失败,被姜圭真正掌控朝政,你们就白白辛苦一场。”
赵谈撇嘴笑道:“我们只是用他来扯大旗,不会让他坐上龙椅。”
黄璧书又讲:“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你们在势力够大的时候,暗中除掉他,可这么做被发现后,定然会被天下各大势力围攻,说你们‘弑主’这是一个很好的讨伐理由,就算不被发现,那些为了他而来的势力也会跟你们离心离德;还有第三种可能,扶他坐上龙椅,等天下局势已定再逼他禅位,可要是他愿意禅位,为什么一定禅给赵遗策?会有别的势力来争。你们争赢了,不服的势力也有理由说你们不是正统,他们反叛起来又要天下大乱,就算你能继位,你接手的也多半是个烂摊子。”
将这三种可能想透后,赵谈明白顶个姜圭的名头没有多大用处,反而束手束脚,总之靠刀枪打下江山,不是靠虚名,不如用自家名头,不必拐个弯。
“醍醐灌顶啊!”赵谈眼中流露热烈的爱慕之意,“璧书,你真是个贤内助!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留你在身边?”
黄璧书羞涩低头一笑,眼中却流露厌恶之意。
“眼下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你还是说说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吧。”
赵谈马上换了严肃模样,“我目前先得逃出去,以后不和秦家完全决裂,有利益时再合作也可以。要与黄家合作办事,早些完全占领平州,攻下枝州,争取有人才、有地盘、有钱粮!有了这些才有争霸的根基,说谁是天定君主,那些只是小把戏。”
黄璧书表示赞许点了点头,赵小锅也夸了一句。
赵谈再说:“我先前真挺蠢,就算带走姜圭,秦家养了不少礼朝后裔,再推举另一个出来说是血脉正统,我带走也没用。都等不到以后谁坐龙椅的争斗,很快就得没号召力。璧书,你做得对,这个事办成了没什么用,还会和秦家彻底闹翻,如今只要证明我没杀秦祥,跟秦家的关系还可以缓和。”
说了这么多,还没扯上黄璧书要说的正题,她当然不是纯粹为了点醒赵谈而来。
又赞了赵谈几句,她有些忧虑地说:“与黄家合作最好是跟我直接合作,不和我伯父来往,也不跟圣光府合作。可是黄家基业远在京城,黄家发源地的产业那也是在瑱州,秦州没有产业怎么跟你合作,这只是我学艺的地方啊。我在秦州要有点根基,才好商议事情,也便于做财物交易。”
赵谈连连点头:“我不可能上羲明山去跟你谈事,是得有产业才行。我们在这里的产业不少,只是被秦家占去,但是底下的人不会听他们管,来往做生意的人也不会跟秦家继续做,都是有秘约在的,嗯,把那些产业送你管着吧。只要我顺利逃出去了,会告诉你那些秘约,让你顺利接管。”
黄璧书笑着答应,还说有几方帮忙,他们定然能顺利逃走,又闲话几句后,回了房间。
回去关好门窗,立刻给程浩风发灵符:赵谈自愿相赠,我一人难理顺。你不需用钱财,你亲友却是正需大笔钱财,蔡宝光婚事已受阻
收到灵符,程浩风捶捶头,真是难得清静啊!
但也不能不管,他立刻发灵符问蔡莲君这蔡宝光的婚事如何。
蔡莲君回说,蔡宝光婚礼费用极高,都是刘二婶有意刁难,想让蔡宝光知难而退,好把刘小柳嫁给别的富家公子。
那些钱虽要得多,蔡莲君原本也凑得齐,但是给受灾的村民和那些柳树沟生灵吃穿用度贴补很多钱,她如今拿不出那么多。
刘二婶便说蔡宝光无家无业的,那点杂役工钱只够自己吃喝,婚礼的钱都出不起,以后生儿育女更不够花。
了解到这些后,程浩风已猜到办婚礼的钱绝不只是出宴席钱、婚服钱、买房买家具的钱,一定还有别的理由来要钱。
发灵符追问蔡莲君,才得知刘二婶要求送一座酒楼给他们开,当地是六十两银子的彩礼已算高,刘二婶说六十两银子很快就花完了,遇到米价上涨更花得快,有一个酒楼才有长久的收入。
手指在桌上划拉几下想想,程浩风让蔡莲君转告蔡宝光不要着急,要送酒楼那同意送。
很快,程浩风给黄璧书发去灵符:我接管望湖楼,其余听你分派
接了灵符后,黄璧书得意且妖娆一笑:程浩风啊,你想清闲自在是不可能的,秦沐风,你想躲开我也不可能。
秦福的房中,秦家兄弟也在想怎么再找理由让程浩风来入局。
秦禄分析着:“让他来帮着守卫这理由太生硬了,令他起疑,想躲在山上避嫌,得找更合理的借口邀他前来。”
正想借口想得焦头烂额,秦逸敲门进来:“爹、二叔,你们是不是想让程师叔来帮着守卫,让鄂日浑那伙人劫不了狱?”
秦福和秦禄期待地看着他,听这意思,他是有办法了。
秦逸讲出再邀请程浩风的理由,秦福病情加重,塔吉坦侧重炼制毒药,不擅于调理身体,请秦沐风来诊治。
秦逸要料理秦家诸多业务事项,难以办好,秦沐风身体大受损伤还没恢复,帮不上什么忙,龙啸风他们休息两天还要再返回平州,请程浩风来帮秦逸料理事务。
秦福和秦禄均认为此办法可行,让秦逸快发灵符,还夸秦逸总算有点长进。
秦逸去发灵符时,却是想着黄璧书果然聪明,帮他在长辈面前争来夸奖。
黄璧书出这个主意是她自己能两全其美,但是不能让秦家的人厌恶她,才让秦逸去出面说。
收到秦逸灵符后,程浩风果真考虑要去一趟。
秦禄和秦福有伤有病,秦逸掌管家业必然出很多错,程浩风去帮忙,正可以借此更深入了解秦家,便于彻底整垮秦家。
他们还邀了秦沐风下山,这秦沐风被师父禁在山中除了悲伤自怜,什么也做不了,要静心练功也静不下心,要是用这个事求师父准许他下山,就算办不出什么大事,散散心也好。
因围捕林芷君之事,秦沐风身心被伤得太重,功力至今才恢复三成。
正月初三上午,程浩风去求师父让他和秦沐风下山到秦家,把理由讲清后,晁玄同的目光凝注他脸上许久,他都以为请求要被拒,晁玄同又答应此事。
略收拾一下,程浩风和秦沐风换上云华观白袍出门。
两人身形相似,衣袍式样颜色一样,只是程浩风的白袍上领口和袖口所绣是深蓝祥云,秦沐风白袍同一位置绣的是青绿祥云,两人并肩掠行而下,如两朵轻云从九天飘落。
在山门处留了出门印记,两人飞掠往秦州城,因秦沐风功力没恢复,程浩风一路慢行等着他。
正月初三傍晚,两人到达秦府中。
秦逸安排青云堂大摆宴席,昨夜仓促设宴,宾主又都身体不适,这回是做好了准备设宴,又都休养好了些,定要宾主尽欢。
酒菜丰盛,来的人也多,秦逸请的宾客中有塔吉坦、刘都、浦念生、浦志生、萧年、黄此石夫妇这些熟客,还有凌若风、蔡莲君、王姞、徐家娘子等未曾来过的女子,另有庄大直和楚凡、鲍加、水东铦等等与秦逸交好的世家子弟。
在青云堂中落座开席,宾客们有相互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都彼此寒暄,并介绍给还不相识的人。
“逸弟弟,这两位仙师高姓大名?我想去拜会。”秦逸身旁坐着的一个青年男子,看了看旁边一桌的程浩风和秦沐风,低声问。
秦逸笑着道:“他们是我羲明山上的师叔,这位是程浩风程师叔,这位是秦沐风秦师叔,两位师叔,这位是江州楚家的楚凡。”
他们互相行礼,楚凡又笑问道:“听说程仙师擅长炼器制作精巧物品,秦仙师擅长医术和炼丹,改天能否抽时间指点我一下?”
程浩风和秦沐风正要接话,却听庄大直讥笑道:“楚兄你不了解他们,程师叔最会的是溜须拍马,最擅长的是当墙头草,秦师叔最大的长处是谈情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