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莹莹也不多说,让母亲先将店门关上,收拾一些杂事,就载着胡仙仙走了。
胡仙仙看着蓝莹莹那个像驴又像个独木舟的两轮车,起初死活不肯坐到后座上。蓝莹莹一再保证这车能载得动她们两人,她才紧张地坐上去。
他们摆摊儿的地方在一条河边上,河边有很多人在玩儿。摆好摊子后,已是傍晚,可没几个食客来。蓝莹莹告诉胡仙仙,他们的生意主要在天黑以后。
他们闲聊着,胡仙仙就看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发呆。和他们相处,胡仙仙能感受到真实的烟火气,但那些高耸的楼房又让她觉得很是虚幻。
蓝莹莹见她发呆,就说:“现在的地形变得很快的,你是在找你家的位置?唉,过不了几年,这个河坝也得全变成房子。”
胡仙仙轻摇头,指指几个走过来的客人,“你去忙吧。”
天空完全黑下来,这个地方却不黑暗,一盏接一盏的灯晃得胡仙仙眼花。
有几个头发比阿毛还奇怪的小伙子似乎和樊嘉辉他们很熟,一边吃喝着,一边和他们闲聊。
“辉哥,艳福不浅啊,你是左拥右抱哦。”
樊嘉辉瞟一眼胡仙仙,“别瞎说,那是你蓝姐的表妹,来玩儿的。”
“哦,妹妹呀。咋不给介绍介绍?也好交个朋友嘛。”
阿毛将一瓶酒重重的放在那说话的人面前,黑着脸吼:“交个屁!你别乱想了,我都没机会。”
那些人大笑起来,又有人说:“辉哥现在是让蓝姐管得服服贴贴的啰,都没了以前的那种豪情万丈。”
樊嘉辉笑嘻嘻地望了一下蓝莹莹,又忙碌起来,并不搭话。
那些人中有个眼睛很小,眼神却很凌厉的人说:“就是,我都还记得我是小菜鸟的那会儿,有次打野怪被欺负。辉哥骑着一只蜘蛛怪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救了我,当时我就震撼了。从此,就抱上了辉哥的大腿。唉,辉哥是退隐江湖啦,我还得顶着腥风血雨和兄弟们去拼杀。”
胡仙仙听得眼睛一眯,她有点儿疑惑了,这樊嘉辉和蓝莹莹是什么人?飞天大盗?这个世界的人怎么这样胆大,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说?
蓝莹莹见她脸色难看,以为她是被油烟熏得难受。就让她到旁边调制刷烤串要用的油,笑瞟着那些人对胡仙仙说:“去吧,别听这些家伙胡说八道。”
胡仙仙一边调油,一边却在警惕的看着那几个人。她心里直纳闷儿,蓝莹莹支开自己的时候语气挺自然,怎么一点儿都没防着自己的意思?
那些人当中又有个胖子说:“得了吧,那是啥时候的事儿啦?这会儿,你才是大腿子呢。听说,都还有迷妹为你献身。”
“去你的,尽想些歪歪东西。你还是到我那个区去混吧,我罩着你。”
“不去。老区全是大神,去了只有被踩的份儿。”
“嗯,我都不去了,太烧钱。我玩儿的这个最过瘾,装备全靠打,真正有打怪夺宝的爽感。”
又有个瘦子插话说:“你们玩儿的都没意思,玩久了会拉低智商。我那个才是讲究策略,讲究战术的。每天还有智力问答,没点儿见识还答不出来,我的装备钱有一半是靠问答赛得的奖金。”
他们说得唾沫横飞,他们的脸烟熏火燎中显得有些模糊扭曲。遮着摊子的篷布下几盏昏黄的小灯轻晃着,晃得胡仙仙头晕眼花。
那个小眼睛的人灌了一大口酒后,挺豪气地大声说:“你也太没劲啦,要玩得爽,就得砍人。”
瘦子鄙视地斜他一眼,“就知道砍,听说你都是你那区的恶人榜第一名啦?就会跟个疯狗死的乱咬人。”
“怕什么?有辉哥罩着我呢。我带的是杀神,当然得学杀神的作风。”
听得此处,蓝莹莹严肃地看向樊嘉辉。胡仙仙觉得蓝莹莹是有些讨厌他们的,她紧捏着油瓶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寻机会给蓝莹莹出气。
胡仙仙推测,听这个人的意思,樊嘉辉似乎还没有真正退隐?这些人是想拉他重入江湖?蓝莹莹一定是不愿意丈夫涉险的。
樊嘉辉摸着后脑勺笑对蓝莹莹说:“我很少去的,就是去瞧瞧以前的兄弟们。他们呢,总是借着我的名义胡做非为,其实我去了都只是聊聊天。”
那几个人见着蓝莹莹面带怒容,也不给樊嘉辉打圆场,反而哄笑着说:“是去的时候少了,也只是去聊天,再也没有组队刷过怪,因为他在里面也有人管了。他和琪琪格格结婚了,哪有空闲打打杀杀,没事儿就给我们撒撒狗粮……”
樊嘉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蓝莹莹“哼”的一声,“又不是真的结婚,管他呢。”
蓝莹莹走到胡仙仙身边坐下,胡仙仙能看得出来她很生气,但这种生气程度应该还只是烦闷,还没有怒火滔天。
胡仙仙希望他们住嘴就好,再不住嘴,她会为了蓝莹莹狠狠教训他们。
可那些人似乎还嫌不够刺激,他们喊着蓝莹莹说:“蓝姐,你以前也挺厉害的,直接和琪琪格格开撕呗。”
瘦子嘿嘿直乐,又挺认真地分析:“你傻啊,撕不了!蓝姐以前的东西让辉哥全转到了一个小号,那个小号辉哥居然就用蓝姐的真名儿。哈哈,辉哥还到处说,琪琪格格是他大老婆,那个蓝莹莹小号是他的小老婆……”
胖子头一横一摆就撸了串烤羊肉入嘴,边嚼边说:“啊?那个叫‘蓝莹莹’的号还真是辉哥开的?我以为只是巧合重名了呢?啧啧,成了小老婆了。”
胡仙仙看看那个满嘴流油的胖子,又看看脸色忽黑忽红的樊嘉辉,再看向蓝莹莹。
蓝莹莹咬了咬牙,狠狠瞪了樊嘉辉一眼,之后却又笑起来,“樊嘉辉,你真是够闲的!我是小老婆,好呀,你就养我呀。”
说着,她拉起胡仙仙往河边走。她笑纹还在唇边,声调却已冰冷:“别帮忙了,他们实在太闲。我们吹吹河风,凉快凉快。”
胡仙仙摆摆手,面色肃然,“你先去,我调好油就来。”
胡仙仙其实早已调好油,但她没有给正忙着翻烤食物的樊嘉辉和阿毛送过去,她的中指顶着大油钵转来转去。
她觉得这些人都面有杀气,但听他们和樊嘉辉他们的谈话,似乎和樊嘉辉他们颇有渊源。她虽伤未痊愈,要解决这几个人并不难。
她看了看蓝莹莹在河边孤独伫立的背影,心中更厌恶这些人。而那些刺眼的灯光,嘈杂的笑声,让她心中怒火更盛。她很想将这些人全都杀死,但樊嘉辉他们对自己有恩,不能让他们为难,小小惩戒一下就好。
那几个人又哄笑起来,小眼有神的那个人说:“你们就别尽拿辉哥开涮了,以后你们也得退出,哪能玩儿一辈子?要牛,还是得弄着真金白银才牛……”
胡仙仙手里的油钵轻轻向空中一抛,打了几个旋儿后,她又稳稳接住油钵。她暗想,就拿这个人动手,这是杀气最重的一个。
那个人全然不知自己惹怒了胡仙仙,还在唾沫横飞的说:“老子要是弄着钱了,就把那几个靠钱砸出来的大神全部丢翻……”
胡仙仙心念一动,油钵已直朝那人飞去。
那人被油泼了一脸,油钵直接扣在了头上。他满面流油,顶着个大钵,眼神已经直了,半张着的嘴还在惯性地说:“丢翻……把那些狗日的丢翻……”
和他一起的人惊呆了,樊嘉辉和阿毛也惊呆了。油钵从那人头顶旋飞而起,乱撞向其他几个人的头,一时之间“哇哇”惨叫声连连响起。
蓝莹莹飞快地跑过来,“仙仙,你……你……”
胡仙仙冷冷指向那个小眼睛的人,“此人心性阴狠,杀气浓烈,我必须要教训教训他!要不然,你们就算退出江湖也不能真正过安稳。”
樊嘉辉此时已不发愣了,飞快地拿出纸巾、毛巾去帮那人擦着。阿毛也跟着反应过来,一叠声地给那些人道歉。
那些人满头满身的油污,脑袋上都顶着红的、青的疙瘩包。他们一个个怒气冲冲大呼小叫着,却没有谁真对胡仙仙动手。
蓝莹莹脸都皱成了苦瓜,她摸摸胡仙仙的额头,“你胡说什么?他们只是开玩笑开得有些过分了。”
“什么玩笑!你看清楚一点,樊嘉辉始终惦念着以前的风起云涌,他那心思没想着要和你平淡过日子。再说,他还在跟其他女人藕断丝连呢。他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他早晚会重出江湖。”
蓝莹莹“噗嗤”一笑,苦瓜脸变回苹果脸,“重出江湖又怎么样?仙仙,你在想什么啊?”
樊嘉辉那边弄得焦头烂额,都说免了那些人的餐费,他们还是不依。他们拍桌子摔板凳的,非要樊嘉辉陪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胡仙仙腾身而起跃过三张桌子稳稳落在他们面前,对他们怒目而视,“我可是看在他们夫妻的面上才手下留情,尔等再不离去,别怪我辣手无情!”
那几个人先是一愣,随后都嚷嚷起来,说他们有错在先,还这么横,太不讲理了。他们说今晚不走了,要在这儿闹到底。
那个小眼有神的受害者,对樊嘉辉阴森森地笑着:“辉哥,你故意的吧?你是瞧不起兄弟们啦?”
阿毛使劲儿对胡仙仙摆着手,“姑奶奶,你就别添乱啦。”
他对樊嘉辉附耳说:“辉哥,要不然请兄弟们去银河之恋玩儿个通宵吧?反正这会儿也没几个客人了,就让蓝姐她们早些收摊儿回去呗。”
不待樊嘉辉答应,阿毛已经热情地对那些人说要带他们去洗浴、治伤,还请他们去银河之恋玩儿通宵。
樊嘉辉要想反对,却被他们几个强行解下围裙,给拖走了。
胡仙仙要去追赶,蓝莹莹拉住她,“算啦,你别再惹祸。”
胡仙仙听话的留下来帮她收摊,低声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就是打工,包地搞种植,摆摊儿这些啊……我换过好多份工作。你呢?”
“就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要和那些打打杀杀的人混在一起?”
“打打杀杀?”蓝莹莹乐不可支,“仙仙,你……哈哈……你不会把他们说的话当成真事了吧?”
胡仙仙偏了偏脑袋,不明白她笑什么。
蓝莹莹对她解释了很久,她终于明白了一点点:“哦,他们不是真的打打杀杀……就像是在看皮影儿戏。只不过,你们这种游戏是自己操控皮影儿自己演,不是看别人演。”
蓝莹莹想了想,无奈笑说:“就算是这样吧。唉,嘉辉也不是和别的女人藕断丝连,那只是游戏里的号结婚。有时候,玩女号的其实是男人。”
胡仙仙若有所思,“那些事都是假的?”
蓝莹莹撩撩额边的乱发,“当然是假的,嘉辉也只有在游戏里能充当老大。我和他还是在游戏里认识的呢,那个游戏叫《仙路霸途》,当时我的号比他的号还厉害。只不过,和他真在一起不久后,就没玩了。他呢,是玩儿好多种游戏,都玩得不错,那些小孩儿还崇拜他。”
胡仙仙轻摇头,表情肃然,”不能以为只是玩儿,他们很重的杀气。假的杀人杀多了,也会生出杀气的。”
“杀气?”蓝莹莹将最后一件家具放进货车,拿手轻敲着自己的头,“你还说他们有杀气,是傻气吧?”
胡仙仙握了握拳:“是杀气。”
蓝莹莹笑了笑,就让她快上车,胡仙仙指着她们骑来的车问,“这个车不搬走吗?”
“电瓶车啊?就放这儿,锁好了的。呆会儿,嘉辉他们要骑。”
“你似乎不愿意他去那个什么银河之恋,何必还留车给他?”
“总不能让他们走路回家吧?十多里路呢。”
“才十几里?”胡仙仙嘴上反问着,手上已把电瓶车塞进货车斗里,“这么近还留车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