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儿形似弹弓,但不是用绷紧的皮绳发射尖刺或弹丸,是用一个漏斗状的气囊发射水和泥沙。
郑退辽儿时和其他孩子打架,就在气囊中储上姜蒜泡的汁,喷出的辛辣汁水能呛住人,还会灼蚀皮肤,要是弄进眼睛更会疼得打滚。
这样一个小玩意儿要是做得再大些,再精巧些,就可以当武器。
程浩风拿着反复观看,胡仙仙低声问:“你有没有办法,把这玩意儿改制成实用武器?”
“你看这儿是不是有个字?”
程浩风没回答问题,而是指着个小图案让胡仙仙看。
“似乎是个‘云’字。”那个祥云状的模糊图案,弯勾之间连出的线条真像“云”字。
程浩风转头问郑退辽:“那位隐退江湖的奇人,有没有可能是栖云山庄的人?”
“这可说不清楚。大约十二年前吧,那位老伯到处流浪,在街上被恶霸欺负,我爹救了他,他就追随我爹。
我那时才六岁左右,他常常带我玩儿。可我除了跟他玩儿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具,就和他没其他交流,真对他背景没有任何印象。
他送我的玩具早都没了,这个小玩意儿我最喜欢,又听他说他老家每个孩子都有这种玩具,这是他小时候玩儿过的,才留下来当纪念。
他在蟠龙寨附近住了大约三年就走了,临行送我金照银枪,但没有其他什么能表明身份的东西留着。”
程浩风听完后,皱眉想事,胡仙仙拿着那玩意儿反复细看。
郑退辽见他们没回应他,又问:“要是把剧毒的东西装在皮囊里喷出去,杀伤力更大,我们要不要用毒?”
胡仙仙摇头,并解释不用毒的原因:一是毒药不易提炼,耗时费力;二是造价太高,难以大量使用;三是他们要打败敌军,并不是想让敌军死绝。
战场上用威慑性大,又还留有救治余地的武器最好,可以促使敌军投降,早些结束战争。毕竟,谁也不想得胜后占领的是一片荒凉焦土,更不想占领遍布毒药的地方。
程浩风听着他们说这些后,又沉吟一番,请郑退辽将这小玩意儿暂借他们一用,就和胡仙仙辞行往别处走去。
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郑退辽和几个年轻士兵说着必胜的豪言壮语,还发出阵阵爽朗笑声,他们回头羡慕的看着。
“曾几何时,我也这般意气风发,以为凭自己一腔热血和一身本事就可以保国安民,惩奸除恶。到如今,却仍可说是无功于国家社稷,也有负于师长厚望,还辜负心爱女子深情……”
胡仙仙听他这般感叹,着急地握紧他的手,担忧而疑惑的盯向他。
他勉强笑了笑,轻抚着她发丝说:“我就是很久没有别扭冒酸气了,乱发感慨,没什么的。去我营帐,我还有事和你商议。”
到得程浩风营帐中,他们坐定之后,他才缓声说:“仙仙,你得去栖云山庄一趟。那个‘云’字图案是云家独有的标记,听退辽说起来,我怀疑那位奇人就是云家的人,还很可能是现任庄主云碧琼的二叔。”
胡仙仙不解的看向他,他再详说:“十几年前,云老庄主病亡。庄中老少支持大小姐继任庄主的占了一半,支持云二爷继任的也占一半,后来云碧琼成功继任,云二爷负气离家出走。
云二爷出走后的前几年还时不时传出关于他的消息,后来他的行踪就渐渐消失在江湖中。
云家的人不论嫡系旁系,都是以栖云山庄为名义给别人锻铸武器之类,器物上都有特殊标记,那个小玩意儿上的标记不可能是随意乱刻。
金照银枪制作精良,合金工艺更可称世所罕见,该是工匠非常得意的成品,为何却没有留下任何标记?那应该就是云二爷不愿让别人知道他下落。
可是,那么个小玩意儿不引人注意,更或许他自己都忘了上面还有云家的标记,线索才得以留下。”
听得他这般说,胡仙仙思索片刻后问:“就算事情这样又如何?云二爷已经不在栖云山庄了,我去了也访不到人。难道你是想借云二爷和郑家的交情,让我去游说云碧琼,请栖云山庄的人帮我们铸造武器?”
程浩风略颔首,胡仙仙皱了皱眉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他们是炼器世家,做武器是他们的拿手技艺,可他们多半不会答应帮忙,时局没有稳定之前,他们肯定会保持中立。”
程浩风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们得让云碧琼给我们造武器,但不是凭云二爷和郑家的关系,是要威胁她,让她必须帮我们。”
说着,程浩风拿出紫剑,和那小玩意儿,一起递给胡仙仙。
胡仙仙明白了,是用水剑虚和云二叔之事胁迫云碧琼答应。
“用人隐私之事逼迫他人,是下作手段,尽量晓以大义劝他们助我军平叛。她若执意不肯,就先用云二叔的事诈诈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说水剑虚的事。”
程浩风见胡仙仙神色复杂,知道她是不愿那么做,不是不愿为难云碧琼,而是不愿辜负水剑虚的信任。
水剑虚定然不肯再在云碧琼心中激起任何涟漪,他宁愿遗忘,不愿复仇,就是不想再与云碧琼有任何瓜葛,又怎么会愿意别人用他们的事来当筹码?
“水剑虚固然不愿再提往事,可他最大心愿是让他孩子安好,我们可以多护佑他孩子。这样吧,你去栖云山庄后,若是查证到他们之间有孩子,那就提水剑虚之事,若是没有,那就不必提。”
程浩风再三劝说,又略做让步,胡仙仙更明白他很需要栖云山庄帮忙改进武器。
她又何尝出来知道只要攻破廓州城,就能增大赢面。战局明朗了,战争也就快结束,于国于民都好。沉思半晌,她同意去栖云山庄。
做出决定后,胡仙仙去见胡勇刚,详细禀明此事。他反复权衡后,准许她前往。
胡仙仙启程后不久,破军铁卫巡查营地时抓到一个敌方派来的探子。胡勇刚正和血无仇处理四处凑来的物资,就让他们带去给程浩风审理。
铁卫将那那探子押到程浩风帐中,他见着程浩风就破口大骂,一副只求速死、绝不叛变的大义凛然样子。
“你觉得自己很有骨气,是不是?”程浩风淡淡相问,那些骂出的话只如清风拂耳。
“呸、呸、呸!老子就是比你有骨气!”那探子想往程浩风脸上吐口水,可他被铁卫按跪在地上,吐不过去,只得朝地上吐。
“你是不怕死,真是韩泽灿的好部下。你们为他卖命,却不知这场战争因何而起,可怜可叹。”
“我不知道战争因何而起?我怎么不知道?就是你这妖道弄权,才国无宁日!总有一天,要诛尽你的党羽,推翻伪帝统治,还大法朝一个清平天下!”
那探子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说得慷慨激昂。铁卫们听着却是刺耳,忍不住重重擂他两拳,程浩风连忙制止铁卫。
“是你们上司叫教你们说这些的吧?要不然,这么拗口的套话,你可说不出来。”程浩风笑看着那探子说。和言悦色的样子不像是审敌方探子,更像是逗弄顽皮闯祸的小孩儿。
“是上司教的又怎么样?这话说得对,我就记下了!”那探子昂起头,梗着脖子说。
“是得听上司的话才对,你上司还说了我什么坏话?”
“什么叫说你坏话?你这妖道本来就是诡计多端、阴险毒辣,当面笑嘻嘻、背后整死人……你那些法力都是吃人肉修炼来的!你还专干淫荡污秽的事,在军营里花天酒地……”
“程浩风听了这些话,不由笑出声来:”吃人?我还真没那福气吃人肉,要不然把你炖来给我尝尝鲜?”
“你……你这么残暴,要遭天打五雷轰的!你……”那探子一边哆嗦,一边咒骂。
程浩风撇了撇嘴:“我早已挨过五雷轰顶了,你咒点其他更恶毒的。”
那探子正要冒出更多的话,听他这般说,就把咒骂的话给生生吞了回去。
程浩风在他愣怔的脸上睃巡一圈,语速很慢地问:“你把我说得那般不堪,你看我营地当中到底是何景象?”
“没看到什么,就是巡逻的士兵在走来走去,有几个伤兵在树荫底下闲聊。”那探子老实回答。
“那你可不称职,没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听程浩风如此评价自己,那探子有些惭愧的低下头。他只做了几次打探消息的事,都是远远观望,的确没探到过什么有用的消息。
“我知道最新的布属,还知道很多重要物资的筹备情况,还准备造新的武器,要不要我告诉你?”
程浩风的讥讽话语,让那探子更羞愧难当,仿佛只有一死才能洗刷被俘的耻辱。
见他整个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程浩风再说:“你就说说你方将领们都骂了我什么,我就告诉你一点儿情报。”
“哼,你以为我傻?我把将领们说的话传给你听了,你不就可以从他们话里分析出军情?你哪是在意别人骂你什么,分明是想套我的话!”
那探子还不至于笨到那程度,被程浩风屡次暗讽,他又抬头瞪视。
“我怎么不在意别人骂我什么?当然在意的,我知道了别人骂我什么,我就好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