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快下,程叔公你不要老是想半天才落子!”
“嗯,不急,不急”,程浩风的声音传出,接着是棋子落于棋盘的声音。
“咦?这、这,我这团棋子遭殃啦!咋被你断开成孤子啦呢?接回去可有点难。”
窗纸上程浩风的身影微动,似乎是抬手教导蔡宝光:“棋局如人生,每一步都要看准了再走,不要急躁。都说下棋要算得精、看得远,可再怎么算也难算尽,不如每一步都考虑周全些。”
在屋外盯了挺久,秦家老仆感到无聊,加上又冷又困,他回屋去睡了。
程浩风房间里,还传出一边下棋一边闲谈的声音,但若是有人进屋,便会看到:
蔡宝光的对面坐着一个木架子,就是个连木偶也不算的木架子套了程浩风的外袍,上面还顶了坨布做成脑袋,绾个布疙瘩戴着程浩风的发冠。
蔡宝光手里有两根绳,只要拉一拉,木架子便动一动。
至于说话声,全是从蔡宝光的嘴里发出。
他往各地采买货物,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很会观察人,也很会模仿人,又学了点口技,别说能把熟悉的程浩风学得像,只要是他听过的声音,哪怕只听了几句,也能学得很像。
此时的程浩风在屋顶飞掠,但掠几下,他要停下来仔细观察一番,有时还要扔一根枯枝或一块石子试探前方。
秦家接连有麻烦事,主人们要忙,仆从们要忙,护院们今天又有很多受伤,看守巡逻得不严,程浩风怕的是秦府设有厉害阵法,触发阵法被困,可就糟糕。
好在一路行来,虽然几个重要建筑外设有阵法,但都是很简单容易破解的。
白天已经探明秦府的大库房所在,并没有守得多严,只是综合先前打听来的消息分析后,程浩风认为那个大库房只是明面的位置,只堆放了些货物,秦家真正贮存珍贵物品的库房以及连带的账房,是在明面这个大库房侧后方的某个位置。
很快到了明面上这大库房,几个护院打着呵欠慢慢走来走去,程浩风围着此处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疑点。
此处一面是通外面的路,一面连着秦府大厨房,一面连着护院们值夜的小屋和堆放柴米油盐的日用小库房,还有一面通往围绕秦府的那片树林。
程浩风去了堆放日用品的那个小库房一看,虽说米粮和山珍海味挺多,但对于秦府来说也算正常。
那种“多”也是相比于小户人家的多,还是远远不够成千上万的军人军粮。
再又去大库房看看,堆的多是用来交易的货物,有些东西还是程浩风带人所造,另有些皮货、布匹、瓷器之类都是秦府与人常做的生意。
去到旁边账房,也只有一个干瘦老头揉着眼睛打算盘,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又转了一圈,还是没什么发现,程浩风有些沮丧,本来以为是天赐良机,趁着秦家麻烦事多,可以更快查到有用证据,哪知毫无所获?
等秦家没有麻烦事了,看管得更严,更没有机会查。
程浩风在大库房的房顶蹿了几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这个大库房的房顶大小和室内大小差别太明显,一定是里面还藏了夹墙暗室。
想及此,程浩风再次潜入大库房中,仔细搜寻每一个角落。
终于,在一排放瓷碗瓷盘的货架后,发现特异处,那里挂了一幅山水画!
这里只有货物和进进出出的搬运工,通风透光的时候都少,没必要附庸风雅,这幅画之后必有秘密。
揭开画,程浩风不禁一笑,嘴蒙住了,笑得弯弯的眼睛可没蒙住,这后面果然有一个机关暗门!
摁动机关,暗门开启!
小门刚一开,有铜铃响了一声,程浩风的笑容僵住,飞快延出一道灵气光稳住了铜铃。
铃声不再响,又传来了脚步声,程浩风只得凝立不动。
这门后是一个曲尺形拐弯,拐过去才是通往别处的通道,一个秦家护院听到铃声过来查看。
刚一到拐弯处,感到寒意顿生,有锋利兵刃横在了他颈侧。
他正要开口呼喊,两根手指又掐紧他喉头。
通道那边传来问话声:“喂,铜铃咋响了一声?嘿,听到没有啊?吱个声儿。”
程浩风冲着被抓的这个护院扬了扬眉,又朝外抬了抬下巴。
这个护院挺机灵,很快懂了他的意思,眨眨眼,又用乞求加讨好的目光看着他,表示愿意听话。
程浩风松开捏在喉头的手,但是剑刃已快刺进这护院的颈侧动脉。
这个护院答话了:“没、没啥,是我不小心碰到了。我这胳膊伤了,手脚不利索。”
“哦,得多加小心啊,今儿晚上的人手少,都打起精神多做点事。”
通道那边的人嘱咐着,很快又走远。
被挟持的这个护院可怜巴巴望着程浩风,想要求饶,刚一张嘴,程浩风朝他嘴里塞了颗药丸!
一瞬后,他眼睛半眯不眯,程浩风撤了剑,放开他。
这一放,他没有逃跑,而是软软倒了下去。
程浩风一路谨慎而行,避开巡逻的人,终于到了秦家真正藏宝物和隐秘的库房。
这个通道是连接两处库房地下的,真正的藏宝库房其实修在树林的地下。
要是只在明面上的大库房查,掘地三尺也查不出什么来,因为通道里只有护院守着,没有任何物品,通道还可以随时封闭。
到得真正的藏宝库房外,程浩风又皱起眉头,躲开那些护院不难,要打开库房门很难。
那库房门上有个银制轮盘,看样子是要转动轮盘指向特定数字,门才会开。
他苦思冥想,可惜想不出头绪,难道要在接近成功时放弃?
在他绞尽脑汁想着秦家有可能用哪些数字时,秦逸被黄淑儿、黄此石拖到了黄费的灵堂,他们身后还跟着秦福和秦禄。
刚一到灵堂门口,秦逸急忙喊着:“璧书,给我做证啊,是你给我说塔吉坦有安魂水的对不对?我真不是为了杀费哥特意去买安魂水。”
黄璧书斜他一眼:“那又怎样?这和你杀没杀我堂哥有关系么?白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塔吉坦法师不是让你们别闹了么?这大半夜又闹个什么?”
“我们没闹,只是我想把一些事情私下讲给黄伯父黄伯母听,他们怎么都不肯听,你说的话他们会相信。”
黄璧书往面前的火盆里添了几张纸钱,又拿起一摞,慢悠悠朝火盆里放:“你想让我说什么?”
秦逸吞了吞口水,语速很快地说:“你把升天逍遥丸给了塔吉坦法师,想让他研制同样的。我那天跟了去,盘问你想做什么,后来,还是你介绍我认识塔吉坦法师的对不对?”
黄璧书点点头,语气干脆地说:“对,是我被你逼着——介绍你认识了塔吉坦法师。”
“嗯,这说明我只想结交本领高强的人,没有什么杀人阴谋吧?”
黄璧书冷笑起来:“哈,塔吉坦法师也只说得清他没参与杀黄费,哪说得清你结交他是为了什么?更说不清你拿安魂水去做了什么!我真后悔介绍你认识他!让你有机会靠着他得到些东西,用来害我堂哥!”
一番话说得黄淑儿又满脸悲愤,冲过去揪住了秦逸的衣领,黄此石赶紧去拉开她又劝着她。
秦逸扯两下衣服,嘟囔着:“能不能信我一次?我拿安魂水是为了弄昏那个美女的醋坛子丈夫,真不是为了杀费哥。那种事……我怕你们黄家知道了要退婚嘛……”
黄淑儿马上反驳他:“你要看上哪家的小媳妇了,一般的村夫村妇,给点钱就行,真有不贪钱的,你们秦家还没有办法强迫同意?哪用得着偷偷摸摸被冤枉杀人了也不敢说?”
秦逸搓着衣角没有回答,黄璧书满脸是掩饰不住的鄙夷之色。
沉默片刻,秦禄说话了:“小逸已经说了是村口那家刚娶进门半年的小媳妇了,她丈夫和婆婆都是又很凶又总是到处乱嚷事的人,小逸是怕被师门知道要被赶下山才没有说出来。你们可以去崇羲村的村口那家查查。”
黄此石轻轻抚着黄淑儿的手说:“消消气,消消气,我们去查查,我看秦家侄子不像害朋友的人……”
“看着不像就不会做了嘛?你看着也不像到处沾花惹草给老婆气受的人,怎么还是弄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我提醒过你几次了,秦家可以随便找个女人说是那晚在和秦逸偷情,没有旁证啊,还不全是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两家争吵时,黄璧书大哭起来,还越哭越伤心,捶地号嚎啕不止。
他们都被她哭懵了,招儿给她拍着背,又安慰她,才让她缓过气来。
她擦了擦泪眼,声音柔细又含着责怪之意说:“你们闹够了没有?我都替堂哥感到寒心,你们只顾在他灵堂中大闹,是想让他无法安息么?徐先生和塔吉坦法师会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的,你们不要再添乱了!”
他们无法反驳,都退出了灵堂,黄璧书盯着秦逸的背影一声冷哼。
与此同时,在秦家藏宝库房门外,程浩风眼中闪起惊喜的光,他看到那个轮盘是按太极八卦排列,而表示八卦的卦位那八个字他很熟悉。
不是认得字和字熟悉,是那刻写的字体很熟悉,那是按他师父晁玄同的笔迹所刻,怎能不熟悉?
一开始没看出来,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师父写的字,也是因为太过于注重想数字排列,没注意文字。
看来这个轮盘是晁玄同给秦家做的,要猜秦家会设什么数字难,要猜自家师父会设什么数字,对于程浩风来说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