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却也绝不束手就擒,程浩风的眸子明澈如寒星,再无办法可想,心中没有颓丧,竟是入杂念尽消的纯一之境。
左手起刀,最为平常的横刀之势,将黄淑儿飞来的不凡钩链一绞再一扯,避过了对准眼睛的钩尖。
黄淑儿前踏一步往回猛拽不凡钩链,又抖动几下,不凡钩链脱开刀锋绞缠,锋利的钩尖再像毒蛇毒牙一般朝程浩风噬咬而去!
若是以此刻升上的功力,再有平日精神饱满时的体力,他可以搏一搏从这境况下逃出去,只是他已将累昏倒,哪还有搏一搏的可能?
可惜了,只有散功自尽了!所有的领悟,都用不上了。
程浩风眼中漫开惋惜可又决绝的笑意,此番赴死怨不得旁人,只怪他大意,小看了秦家!
秦祥的出现打乱了计划,此后虽然屡屡绝处逢生,仍然改变不了结局,这就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吧?
一道流星般的光从小偏房中射出,通过那个揭开瓦片的小洞口,直射向不凡钩链!
“铎!”
不凡钩链一偏,程浩风又获救了!
那个流星般的物件落在房顶上,那是一支两寸来长的细小短箭!
这是送给秦快那可藏袖中的穹桑小弩所配短箭,程浩风自己送出的礼物救了自己?
程浩风来不及想是谁射出短箭,趁着不凡钩链这一偏,他斜掠往那棵大树上!
黄淑儿并不是针对抓他,把那个南蛮贼揪出来,分散黄淑儿精力,才好再寻机会逃走。
被偷袭后,黄淑儿只当是贼的同伙所为,看也不看那短箭,极快将不凡钩链抖抻,再向程浩风追去。
即将掠至那南蛮贼藏身的大树,程浩风陡然往下坠,下坠的同时又折根树枝朝树上甩去!
折断的树枝甩出劲风,藏着的人不由动了两下,程浩风落地的同时,黄淑儿也发现了树上藏的贼!
黄淑儿是飞于空之势,打树上的人,当然比打落地的人更方便,不凡钩链朝那南蛮贼卷缠而去!
“快,我灭了这个贼,你们把那个贼抓住!”
不凡钩链攻击不停,黄淑儿还不忘命令随从们去抓程浩风。
随从们虽多,那些攻击却不致命,程浩风纵高跃低,勉强没被抓住。
那个南蛮贼功力不弱,与黄淑儿过了好几招,还没落下风。
赵小锅还在扯着嗓子大喊:“快抓住贼啊!要是我被杀了,你们永远抓不住真凶,不能给黄费报仇雪恨啦!”
看守他的人想抓贼立功,也跑了出去,他望着门外大喊没有注意到,先前陪黄淑儿聊天的招儿侧身到了一个泥塑后,不知做了什么,再出来时眼神带了些狠意。
但很快,她眼中狠意消失,似乎挺害怕地说:“真来了贼啦,我得快回去守着小姐。”
跑出去后,快到灵堂门口,她又扔出一个弹丸,弹丸在空中炸开,冒出一根暗红烟柱直冲而上。
那是秦家紧急时报消息所用的,秦快送给了招儿,让她遇到危险可以用。
那支短箭也是招儿所射,穹桑木特制的袖中小弩也是秦快送给了她,那是程浩风制来拉拢秦快所用,又被秦快送去讨好招儿。
做完这些,招儿再奔回灵堂中,把发生的变故小声对黄璧书讲了。
“你做得好,救下他,那许下的承诺才有用,以后要做大事,他必能帮我们大忙。招儿,你让秦快别再和秦家主子们太亲近,秦家这两年必会衰败。你们要是忠心帮我做事,我会成全你们远走高飞,去过自在小日子。”
招儿脸上没什么变化,眼中却有藏不住的欢喜:“多谢小姐!”
顿了顿又说:“小姐,我担心夫人动用暗探,那他可真是插翅难逃了。”
“放心,黄淑儿只是姓黄,却并非我黄家嫡系血脉,她调不动暗探。我马上派暗探们去查另一个贼来历,我大伯也不可能再把暗探调回来。”
秦府闹翻了天,蔚秦祠闹翻了天,黄此石还歪坐在躺椅上笑嘻嘻看画本儿。
黄淑儿跟那个南蛮贼缠斗脱不开身,眼看随从们要拦不住程浩风了,急得高喊:“快来两个人去请老爷帮忙,让他把暗探们调出来。”
程浩风且战且逃,再一次来到了围墙边,黄此石也慢悠悠跑来,高喊着:“夫人,我来救你啦!暗探们去查贼从哪儿来的了,我亲自来帮你哦……”
“废物!你快拦住要跑的那个贼啊,我这里撑得住!”
看着加入战团的黄此石,黄淑儿骂着,又赶紧撤了不凡钩链,朝程浩风追去!
程浩风一跃翻墙,黄淑儿飞掠到了围墙上,不凡钩链缠向程浩风脖子!
程浩风拼命蹬地一纵,没有被缠住,但是被不凡钩链抓伤了后背!
不管伤口了!向前,向前,拼命冲向前!
程浩风像是跑过了整个沙漠一般,喉间焦渴如火烤,脚步沉重如灌铅,而实际只是从围墙边跑到土地庙旁的那一小片荒地上。
他快要体力耗尽,眼前发花发黑,只得扶着那半枯的老树费劲地喘气。
略缓了缓,他才看清此时境况,头脑也清醒些,暗想那个南蛮黑贼可能是赵遗策的人,与赵小锅有什么筹谋,正好与自己撞在一处了。
抬步正要再跑,黄淑儿呼喝的声音传来,不凡钩链打来的破空声近在耳畔。
逃不掉了,只能硬挡!
想起曾以灵气与树木沟通,用树枝树叶挡过赵小锅,程浩风一边随心聚灵,一边用意念控制树枝、藤蔓蓬蓬飞起,去挡不凡钩链!
能挡一刻是一刻,谁不想多活一会儿呢?
出乎意料的是,那快枯了的老树树枝和已经黄萎的藤蔓藤条竟然接了好几招,都是用的以柔克刚防守打法。
连那干了的地上零乱落叶,和半青半黄的杂草,都像有自我意识一般对黄淑儿展开攻击!
程浩风看了看满是黑灰和血痕的左手,我已经有可驱使万物为我所用的能力了么?
树枝、藤条、草叶全成了冲锋的勇士,这一切不只是幻影,且不只是掩盖遮挡,是真真切切草剑叶刀在对阵不凡钩链。
程浩风定了定神,朝后退着的同时,也理智思索起来,这是有人在相助?
“去土地庙里……”
空中传来缥缈的微弱之声,是只传给程浩风听的,黄淑儿全无反应。
程浩风没有迟疑,加快脚步跑开,藏去那垮了一半的土地庙中。
黄淑儿厉喝一声,抡起不凡钩链飞转起来,团团寒光一波波闪出,草啊叶的全被击打得粉碎,崩散四飞!
不再有阻挠,黄淑儿向前追去,可是四处看不到人影。
看了看那个破土地庙,黄淑儿要进去搜捕,可不知为什么,她找不到门。
转了一圈后,脚上像有了惯性,又绕着破土地庙转了一圈,她察觉出这不对劲了,可就是控制不住转圈圈。
“大胆妖孽,敢捉弄你姑奶奶!嘶哞……”
黄淑儿怪叫了一声,就地一扑,化为了黄鼠狼本体。
化为本体后,靠着本能,她嗅了嗅地面,破了迷障,看清大门。
抬起一脚,踹破大门,跃起身进去一看,只有些满是灰尘的破破烂烂杂物,哪有藏人?
这时有呼喊声传来:“贼在蔚秦祠那边,快过去抓贼啊!”
那是秦快的声音,接到招儿的消息后,以为她和黄璧书她们跟贼打起来了。
奔跑的声音,呼喊声接近了,黄淑儿赶忙出了土地庙,身形一晃变回人形,掠过荒地,飞身翻回围墙内。
既然没找着人,那贼估计是趁混乱打斗返回了蔚秦祠。
破土地庙内,有个烂了的土地公公泥塑倒在杂物堆中,那泥塑滚动一下,从里面钻出个人!
那泥塑是中空的,竟是程浩风蜷缩藏在其中,这都是空中传来的神秘声音提示他所做。
他出来后,看到门口藤蔓爬满门槛和墙壁,青翠欲滴。这是香花岩豆藤?程浩风细看看藤叶,他的家乡有很多这种藤蔓,但是这西北的秦州没有。
黄叶变青,这是有灵气所施法力,南方草木能在西北存活,也是有特殊养护。
藤蔓动起来,渐渐缩回了那树上黄萎藤蔓之身。
程浩风跟过去,猜想是这藤蔓成精出手帮他掩藏?
朝那藤蔓拜谢过后,藤蔓摇了摇,传出女子轻笑声:“不必谢,是我夫君做主帮你。”
话音未落,眼前一树一藤消失,两个人影出现。
人影逐渐清晰,是一个高大的白须老翁和一个纤瘦的中年妇人。
程浩风取下披的孝帕,向他们恭敬稽首:“大恩大德铭记于心!请问两位是这土地庙中的土地公公、土地婆婆?”
白须老翁摆了摆手,微弯着腰,谦恭地对程浩风说:“恩公不必如此。我夫妇也并非天庭所封本地地仙,只是顺手做了些事,百姓们敬我们才盖起这个土地庙……唉,不多说这些了,恩公,我有个能无声无息返回你住处的办法,不知可否愿听。”
程浩风疑惑道:“有好办法当然愿听。只是,明明是你们救了我,为何反称我恩公?”
“此事说来话长,脱险以后再详谈”,白须老翁说,“先让藤姑带你回去。只是这一趟路虽然少了很多危险,却有些污秽,恩公要多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