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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口,目送着上了牛车远去,苏子籍在野道人的陪同下,与没走宾客寒暄说话。
表面上看,他的态度从容亲切,仿佛并不被圣旨所影响,但心里,他却越想越觉不对。
细品刚才大太监于韩的话,苏子籍感慨:“皇帝这招厉害,一下就逼出了潜在可能支持我的人。”
可就算知道皇帝的计策,想要避开,也难。
就如皇后娘娘,名义上是自己的亲祖母,未必不知道皇帝算计,但还是不得不派人过来,表达了支持。
因你不去支持,别人就可能误解了——娘娘(上官)不支持,就可能被人误解娘娘(上官)不喜,而部下不支持,就可能被人误解部下有异心。
所以,都不得不去庆贺,去支持。
“这么想,皇帝对我,倒像是清朝康熙帝对八阿哥的态度了。”
“当年康熙对八阿哥,用的也是这招吧?”
“先捧起来,再看看谁支持。”
“或同时册封几个亲王,观察百官去哪家庆贺。”
这样的手段,也的确是帝王心术,一下就知道哪个王爷获得的支持多,具体支持者又有谁。
“但我还有些想不通,明明对皇帝来说,眼下最大威胁是齐王,其次是蜀王,再其次应该是鲁王了,三王都在,想要制衡他们,拿我做棋子,这不奇怪,可直接让我做了羽林卫指挥使,我还有些想不通。”
这样想着,苏子籍就查看了一下自己经验。
“为政之道已十四级,快到十五级。”
每项技能一达到十五级,就成了大师,之前几项都是这样,就是不知道“为政之道”是不是也是如此了。
“现在宾客如云,我或可以请教一下,只要为了面子不得不答上一二句,我就可挖掘些宝藏,并且还可以同时辨别来我府中道贺的人的心意,可以说一举数得。”
“想必升到了15级,我会对现在局面,有更深的理解。”
苏子籍眼见着方真与几个官员说完话,正朝自己走来,就打算从他“开刀”。
“恭喜代国公,领有羽林卫指挥使,这可是皇上的信重。”一过来,方真就恭喜了。
苏子籍微笑着听,打量方真。
方真过了年,似乎觉得大了一岁,留了胡须,说话间很见神采,似乎又干练了许多,苏子籍笑:“你恭喜,我还心焦的不知道怎么办。”
“我从没有领过兵,皇上一下给我重担,我是惶恐不安啊。”
“小侯爷,你曾掌兵,有些事,我向你讨教一下。”二人周围没有旁人,苏子籍就直接开口问:“关于羽林卫,小侯爷知道多少?”
方真愣了一下,敛了笑容,大概是没想到苏子籍会突然向自己问这种问题,但要拒绝也不好,只能小心翼翼说:“不知道代国公想问哪方面问题?”
接着又说着:“不瞒你说,我对羽林卫其实也了解不多,恐怕也没办法帮到你什么。”
“小侯爷谦虚了。”苏子籍说:“跟你相比,我才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此前,论做官,我也只出京了一两趟,在地方上做过低品文官,武官的事,才是真的一窍不通。”
“尤其是这羽林卫,乃属于京营,这种事,久在京中的小侯爷,便是听也应该听说过一些,不妨真假,都告诉我便是。”
“还有,该如何管理羽林卫,我也实在不知道从何下手,还请小侯爷赐教。”
这话说的,真让方真有苦叫不出了。
不好好回答,岂不是立刻得罪了代国公?
哪怕代国公现在烈火烹油,但现在还没倒台,人家又是皇孙,自己如何相比?
但好好回答,这不就等于站队了?
他既已知代国公这次任职怕有蹊跷,又岂敢在这时站队?
“哎!本以为这次过来不过是道贺一番,这么多人都来了,自己来了也没什么事,没想到竟被代国公询问军务,这事,我怎么才能既满足代国公,又不至于招来猜忌?”
以他表现出的与代国公的亲厚,什么都不说,必是不成了。
“代国公,既是这样,那我就说说羽林卫的一些情况,都是我往日听说过,至于管理……我对羽林卫不熟悉,随便说说。”
方真说是“随便说说”,也是真的“随便说说”。
他把羽林卫里的人,基本都是勋贵子弟的事,告诉苏子籍。
“勋贵之家,嫡长子长孙要继承爵位,不会进羽林卫,但承爵的毕竟仅仅一二个,大多次子幼子,也得争个前途。”
“按照朝廷规矩,多半下放在亲军中锻炼,羽林卫就是其中之一。”
“庶子就罢了,平时也夹着尾巴过活,也不敢冒犯您,可嫡次幼子这样的人,才更不好管理,都在家中受宠受疼爱。”
“他们大多是骄奢之辈,一个个胆大桀骜,京城里有许多事都是这些公子哥犯的,但因着祖辈基本都有功于社稷,父兄也都是高官,就是知道是他们做的,也不好处理。”
“您去得小心些。”
方真又泛泛讲了几句自己掌兵时管理的方法,但因方真所管的,与羽林卫的情况截然不同,说了也没办法给苏子籍提供帮助。
苏子籍心里叹一口气,虽然他告诉自己的内容,大多都是让野道人去打听也能打听到,但没有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方真是圆滑的人,苏子籍也没奢望过直接站队。
方真虽说的是老生常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不安,似乎泄漏了许多隐藏在心里的秘密一样,再也谈不下去,站起身说:“我来了久了,得回去了。”
“以后再来。”
苏子籍站直了身子,谢过了方真,目光垂下,就看见半片紫檀木钿虚影在视野中漂浮:“为政之道+1300,14级(11100/14000)”
“此人与我相交,我一直觉得此人坦率爽朗,不想今日才知道,此人饱读史籍,深谙韬光隐晦之术,说是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是过分了些,但说是有心人却不为过。”
“只是,方真已经没有路了。”
外行人,总觉得有才能就能为所欲为,可惜的是,在官场上,出身和派系才是最要紧的事。
方真是世袭的侯爷,现在朝廷,既不容他掌重兵,也不容他入内阁,他的天花板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