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之前曹真第一次提议明年主动对季汉发起大举进攻的时候,曹叡心里就已经有所意动了,只是碍于当时朝堂反对之声颇多,这才暂时没有表露态度。
今年曹叡方才二十五岁,登基也不过四载,这个青年天子正是年富力强、心高气傲的时候,如何能咽下两度败于季汉这口恶气?
若不能尽快收复雍凉失地,曹叡自觉无颜面对父祖的在天之灵和国中臣民的殷切期望,是以他与曹真的想法实际上是一致的。
之前曹叡隐忍未决实因陈群等一干重臣极力阻挠,这些文臣能言善辩,曹真这个武将自是说不过他们,不想今日曹真口才了得竟然超水平发挥,几乎把陈群说的无言以对,如此一来就可因势利导,一举将伐蜀之计确定下来。
“大司马所言极是,我大魏受前汉禅位,得国之正莫过于本朝也,不料刘葛君臣妄称前汉苗裔,不识天数,不服王化,割据一方,对抗上国,此贼狼子野心,一意与我大魏为敌,若不尽早剿灭,定成心腹大患,危及我大魏的江山社稷。众卿,以为然否?”
这番话事关对曹魏的忠诚,陈群等人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表态道:“陛下明见,剿灭蜀贼关乎国本,臣等敢不勠力同心?”
曹叡满意地道:“很好,朕相信只要众卿与朕齐心协力,定能完成攻灭西蜀东吴实现海内一统的大业。”
“陛下雄心万丈,臣深感敬佩。”孙资道:“出兵伐蜀自是要做的,然蜀吴二贼攻守同盟,一旦国中精锐调往西线,东线空虚必为吴贼所趁,此事不可不防,还请陛下三思。”
孙资素来不赞同在目前季汉朝政清明、几无破绽的情况下出兵攻打,之前就曾以蜀道艰难犹如天狱石穴劝阻曹叡放弃攻蜀,今日纵然曹叡曹真伐蜀意志坚决,他仍想再劝谏一二。
陈矫也是一般想法,出言附和道:“中书令言之有理。陛下,蜀吴二贼比较起来,还是吴贼实力更强,若我王师主力西去攻蜀,恐荆州和扬州的防务压力倍增,若东线被吴贼趁机突破,中原膏腴之地定受摧残。
中原乃国之根本,不容有失,若失,轻者糜烂地方,重者动摇社稷,还望陛下慎重。”
见还有人阻拦自己发兵攻蜀,曹叡心下大为不喜,不过想到自己是要成为一代明君的人,就生生地忍住了怒火,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卿家提醒得甚是,西线大举进攻,东线自是需要严防死守。”
顿了一顿,侧头看向曹真问道:“大司马,若王师大举攻蜀,东线应当如何防守?”
众人见皇帝已经开始询问起防御东吴趁机进犯的方略了,这才明白皇帝伐蜀之意甚坚,眼下已不是劝阻皇帝放弃伐蜀的事了,而是该思索西攻东守的军务如何布置了。
“陛下,吴贼之所以敢与我大魏为敌,无非是仗着水军之利罢了,说起陆战则远非王师的敌手,因此对于东吴的进犯陛下大可放心,只要牢牢守住合肥、襄阳一线诸据点,吴贼定会受阻于坚城之下,对我中原精华之地没有太大的威胁。”曹真自信满满地说道。
想到去年的败仗,曹叡心中仍有顾虑,不放心地说道:“可是去岁石亭一役我军大败,足见吴贼陆战并非我等一直认为的那般羸弱。
如今孙权已僭越称帝,封陆逊为上大将军总领东吴兵马,陆逊此人精通兵法、深谙韬略,实为天下一等一的名将,就连刘备和壮侯都败在他的手里,可见此人和诸葛亮一样也是我大魏的头号劲敌。
而据细作最新回报,陆逊自上任上大将军之后,正与诸葛瑾、步骘、朱然等厉兵秣马、加紧操练,北上犯境之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是以卿等万万不可大意,出兵伐蜀自然要紧,但也不能放松对孙权这个反复无常之人的警惕。”
“陛下明见万里,我军大举西下伐蜀,依着孙权此贼卑鄙贪利的性子,必定要趁火打劫北上犯境,只是正如大司马所言,我军在荆、扬一线布置兵马不下十万,只要坚守不出,吴贼终归还是只有无能为力的份。
至于前次壮侯败于陆逊之手,实是轻敌冒进所致,只要陛下下旨严加告诫荆扬诸守臣汲取石亭一战的教训,纵然陆逊亲至,也必将无功而返。”蒋济道。
刘晔接话道:“况且骠骑将军和前将军俱是文武双全的大才,由他二人镇守荆、扬二州,足以对付陆逊、诸葛瑾之辈。
只是不知大司马对于伐蜀是何进兵方略,若是要出动荆州兵马,恐怕还要和骠骑将军详加商议一番,确定荆州军出动兵力几何、留守兵力几何、何人领兵攻蜀、何人留下主持防务等事宜。”
“不错,荆州东连吴会,西接巴蜀,扼守中线,位置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当真要动用荆州军马,咱们的确要好生合计一番。”曹叡道。
曹真坐直上身,拱手说道:“陛下,臣初步想法是动用步骑十余万兵分三路征讨蜀贼。”
“哦?是哪三路兵马?”曹叡急忙问道。
华歆等人都知道曹真自返回洛阳辅佐朝政之后就一直在谋划伐蜀,然而并不晓得曹真谋划到哪一步了,此刻听闻对方已有腹稿,均颇感兴趣,竖着双耳静听。
曹真环顾一周,信心十足地说道:“陛下、诸公,攻打西蜀首先要以收复雍凉失地为第一要务,其次则是占领汉中断绝诸葛亮北伐之基,最后再根据形势的变化相机攻入蜀中,打到成都,擒杀伪帝。
故而臣以为当以征西大将军夏侯儒麾下的关中军为第一路兵马,西进收复武功、郿城乃至陇右等地,纵然不成也要牵制住杨清、魏延二贼。
第二路兵马当以骠骑将军司马懿统率三万荆州军溯汉水而上,攻打上庸、西城等地,斜插汉中侧翼。
最后一路臣请命统领中军并冀、豫、兖等地兵马十万,从子午道南下直取南郑、沔阳与诸葛亮的主力决战。
如此一来伐蜀兵马拢共不下十六万,三路并发,声势浩大,足对蜀贼施以雷霆一击。”
曹叡闻言大是振奋,重重地拍了一下案桌,叫道:“很好,我大魏国力雄厚、兵多将广,对付蜀贼就是要以堂堂正正之军威压过去。大司马所言之进兵方略正奇相当,符合兵家道理,朕深以为然。众卿以为如何?”
“陛下明见,臣等附议。”
华歆等人回答得十分干脆,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因为皇帝都这样说了,他们还能反对不成?二来是因为曹真的方略的确十分周备,尽管不少细节还有完善的地方,但华歆他们自认也提不出更为高明的方略来了。
曹叡又对曹真问道:“大司马,动用这么多兵马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不知需要准备多长时日?”
“陛下,今年肯定是来不及了,臣估摸着在明年夏秋当可将兵员将领、军资器械、随军民夫调配到位。”
曹叡点了点头:“那就还有一年。大司马,伐蜀一应筹备事宜朕就全权委托卿处置,其余卿家当全力配合。”
“臣等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