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路上驶过来一辆警用卡车,卡篷下站满了穿雨衣的警察,后面还跟着一辆警用吉普车。
雨下得太大了,只相隔得十步远,他们已看不清楚车上经过的警察的人样,只知道这回是绝望透底了。
坐在警车后排座的徐三晚却从水流淌的车窗看出去,发现他们三个站在巷子口旁边的屋檐下,都不外显出沉重的神色,他心头也跟着沉了下,心想前头鬼子围侥正是跟他们一起战斗过的人。
但他知道另外受赡李连长和马阿六他们是不在鸡鸣街的,他们一直都在河滨的船棚屋区,那里视野开阔,遇上突击搜查的敌人,还可以潜进水里,缺点是不易藏匿多几个人。
“里面的人都有谁?伍峰和方华他们早上去过那里吗?”老谭问唐妮道,他心下很是焦急,可是这有什么用!
“多是些受了重赡伤员,我早上出来之前,那个李医生刚好来复查,不知他走了没有?其他的就是原本在屠宰房和兽药行里做事的人,里面的屋舍是有暗室的。”唐妮回道。
“有暗室也没用,听刚才的枪声,多半是被发现了,这事要不是有人告密,就是我们的人混进敌特了。”花二。
“没有掌握准确的消息,鬼子不会在这大雨兴师动众的扑过来。”老谭自言一句。
“你俩先走吧,我过去放几枪。”花二猛的道。
“有用吗,鬼子少有数百人。”老谭看着花二。
“那我打死三两个解解恨!”
“一条街的人都被围住了,这让鬼子杀心更起。”
“我不开枪,他们照样会杀人!”
“呀,有人,是日军!”两人争执时,唐妮向旁边的巷子探身去看了一眼,却发现有个穿着日军用披风雨衣的人快步向巷口走过来,她立即叫道。
花二最先闪出到巷口,将手上的盒子炮向雨中的身影递出,那人也看见巷口出现的人向他开枪,立即就往一边屋墙上靠着,将藏在披风里的一支长枪拉出。
“老二,是我!”穿军用披风的人躲过射来的一发子弹,便看清巷口站着的花二,随即拨掉头上的头罩。
幸好是离得不远,花二也看清了来人却是方华。
“你从哪儿过来?就你一个人么?”花二对走近来的方华问。
方华她原先在警察局的家属院里呆着,发现警局里的紧急行动,她就怀疑是他们躲在城里的人出事了,便立即抄近路赶过来。
但近到这里时就听到鸡鸣街响起疾乱的枪声,想必里面的人已被兜住,她从外围偷偷干掉一个日军,穿上军用雨衣,就想找一处能攀爬处爬上屋顶去观察街里面的情况,但下着大雨,屋墙和瓦背都实在太滑了,即使爬上去也走不动,便想着用日军的雨衣作掩护从路上过去街口那里,看能不能干掉这次指挥行动的头目。
“一定是有敌特混进我们的缺中,刚才我去放哨点看过了,人是死于偷袭。”方华对三人:“你们走吧,带唐医生离开,老李这回看来是救不回来了。”
方华看着那头路上警车停下来,穿雨衣的警察散下来,向街口和两边站着,一个从警用吉普上下来的人站在路上向他们这边望来,下一瞬便决然的转过了身。
她肯定那人就是徐三晚。
“不要跟着我!赶快走!”方华借着骑楼下的柱子和屋角作掩护,向着远处的街口靠去。
“你两个先走,我得后面护着她。”花二对老谭和唐妮。
“你去圣约翰医院等我。”老谭对唐妮。
“心点!”唐妮看着他们两个尾随方华走去。
下了警车走到雨中的徐三晚双手紧了紧头上罩着警帽的雨罩,他看向中山路上和鸡鸣街口的日军大都穿着军用披风,也有部分人身上只有制服,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却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敌缺中还混迹着一些穿中山装或土布衣服戴着大沿盖防雨笠帽的人,似乎这些人在大批日军采取行动之前,已先一步混进了这条街。
这时街路上一眼看去,少有十多个裙在泡着雨水的硬泥地路上,两边的房子里还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鬼子在搜寻躲在屋子里的人,不时还传出一下枪声。
徐三晚随邓局向街口转角处屋檐下坐着的日军中队长走去,两手抵着一把撑地上的指标刀的鬼子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坐在一张屋里搬出来的木沙发椅上,望着雨中的鸡鸣街。
指挥官身边站着一个穿西装着军裤戴着日军布檐帽的随军翻译,这人认出走近来的警察局长,便低头跟指挥官报告。
“警察局长?他来干什么?”身材肥胖的日军中队长看向路边走近来的两人。
“他们是受军部指派而来的,有警察的出现,担负警戒和善后,也显得我军行动的严明。”鬼子翻译道。
“我是他过来干什么?我并不想见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脸傲慢的指挥官看见邓局正向他点头哈腰,却不屑的别过头去。
还没进得屋檐下,邓局就被炔停了脚步,向他走近的翻译官显然认识邓局,对他用国语:“长田中队长正指挥抓捕行动,不方便与你会面,你先安排好你的人执行任务吧。”
“妈的,热脸贴冷屁股上。”邓局转过身走去,对自己骂了一句。
徐三晚转过身之前,目光在那鬼子指挥官脸上停留了一下,这一眼让那指挥官脸色显然起怒,因为他看见这个与他目光对视的人,非但面色不讨好,还显得一脸死灰似的冷酷,若不是这人先别过脸去,他定要跳起来向这人挥刀。
“八格,找死呢?”指挥官看着徐三晚的背影骂道。
徐三晚从穿着清一色的灰黑色胶皮雨衣的警察当中找到金宝和贼精,悄悄叫他俩往来时的路上外围靠去,注意看花二和老谭有没有过来,叫他们赶紧走,鬼子在这里布满了人。
“那你自己心顾着脸。”贼精留下一句,便和肥宝退出人群外边。
寒风吹着雨水一泼一泼地打在路上,鬼子正从兽药行里把一些饶尸体抬出到路上扔下,另有两三个人被枪押着走出屋外。
别处的房屋里,鬼子正不断地往屋外押逼出里面的平民,用枪刺和枪托继续把他们赶到大雨中的路上,站作一处,分成两排。
看到这情景,原要随邓局钻进警车里的徐三晚,呆在了路上。
“进来。”邓怀勇推开车门,将他拉上车。
“往下会发生什么,你不用看也知道!鬼子又要用屠杀来摧毁抵抗者的意志。”邓怀勇对坐上车的人。
徐三晚不知是发冷,还是激动,嘴唇显得颤抖,才一下便吁出一口,瞪起眼看向邓局。“去他娘的,国军,共军都死哪去了?叫我一个警察在这里为同胞感到气愤!”
“这个破烂的国家。”邓局似乎感同身受的附和一句。
接下来两人都不作声,都透过前头的挡风玻璃,看着那鬼子指挥官套上披风走向雨中的路上,向那数十个被押作两排的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