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幼薇起床后,便看到鱼秀才坐在桌旁美美地吃着早餐,鱼娘子满面是笑地看着丈夫,看到幼薇出来,连忙起身道:“女儿起床了,我去帮你把早餐盛过来。”
“娘,我自己去吧。”幼薇怎好打断父母俩含情脉脉地相视,自己走进厨房把早餐端出来,就听鱼秀才在讲昨天晚上进士们的联欢晚会,联诗作对,投壶射覆,各尽风流。
鱼娘子一边吃早餐,一边满眼崇拜地看着丈夫,鱼秀才很享受妻子的目光,声音也就越加高亢,时不时加以手式。
幼薇走过来,见鱼秀才早已吃完,现在只是坐在这里与妻子闲聊而已。幼薇坐下来后,鱼秀才扶了扶头顶的幞头道:“我去衙门画卯去了。”
鱼娘子起身送丈夫出门,回来时问道:“李亿你认识吗?”
幼薇点头,倒也没多想。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鱼娘子问。
幼薇放下手中的筷子,心中警铃大作。这也不怪她,从来到这里,李亿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前世嫁与他为妾,这一世,绝不能把过去的路重走一遍。
“父亲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说、说什么?”鱼娘子口吃起来,鱼娘子的早餐已经吃完,此时手里什么也没拿,她习惯性地把手在衣襟上搓了搓,“那个,阿耶他没说什么啊。”
幼薇没说话,清灵的眼睛微微眯起,对她娘审视一番后道:“阿娘,你要记得上次你跟我说过的话,有些事,我不管你和父亲怎么决定,我绝不会听从别人的摆布。”
鱼娘子起身收拾碗筷,嘴里道:“你这孩子,我跟你说过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便是如此。”
鱼娘子说完这句话后,收拾好自己和丈夫吃过的碗筷,匆匆向厨房走去。
幼薇更加断定,鱼秀才昨夜回来后一定跟母亲说过什么。鱼娘子只是家庭一普通妇女,无论是经历还是见识都囿于家庭,她哪里知道,只一句话,幼薇就判断出鱼秀才就她的婚事与李亿有过交流。
幼薇幽幽地叹了口气,果然自己担心的事情要来了么?不管怎样,她绝不会坐以待毙。一些早先的设想该提上日程了,可是谁能帮她呢?
似乎除了温庭筠外她也找不到别的谁了。早餐吃在嘴里味如嚼蜡,幼薇没有细嚼,匆匆吃完,对在厨房里的母亲说:“阿娘,我要出去一趟。”
对,她得去找温庭筠,看他能不能帮她出个主意?实在不行,逃吧!这一次她一定做好充分准备,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幼薇出门,才意识到现在还早,虽然长安人向来早,晨鼓响起,天还未明,但大多数人都会在这个时候起床。
现在的问题是,入春不久,晨鼓响时晨曦未露,走在街上,天还是灰蒙蒙的。
幼薇拢了拢衣服,把自己包裹得更紧实些。走过紫微阁时,门楼上的灯笼还亮着灯。幼薇想起后世关于青楼女子的一些形容,不禁摇了摇头。大概谁都想不到,中举的进士,昨夜竟有大半宿在这座阁楼里吧。
若不是亲眼所见,幼薇打死也不相信,古代男人只要有钱,在这方面竟可以如此随心所欲。不禁想起著名词人柳永来,若说以青楼为家的古代名人,非他莫属。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样美好的句子大家一定记诵在心吧,这其实是情场浪子柳永的佳作。柳永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青楼酒肆中度过,和众多名妓交情匪浅。
据传,他远赴杭州做县官时,京城的妓女们排了十队送别他,仿佛京城的天都黑了般,一片呜咽,可谓凄惨至极!在柳永途径江州时结识了一个叫作谢玉英的名妓,当谢玉英得知柳永身份时,当即跪倒在地,发誓一辈子再也不接客。
三年后柳永回到京城,京城的青楼圈一片欢腾,柳永无地可住,陈师师便让他住在自己的宅子里,负责他的衣食生活。于是,柳永每天便和一众名妓嬉笑打闹,纵情风月,生活快活又惬意!
可惜,这样一位娱乐圈巨星一般的存在,死的时候却十分凄惨,还是名妓们集资所葬。可见柳永的一生,过得多么潦倒窘迫,空有满腹诗才。
幼薇正胡思乱想,从紫微阁里匆匆走出一个头戴幞巾的书生,他走得匆忙,与幼薇差点相撞。幼薇连忙退开两步,书生对着幼薇拱了拱手,也不说话,拱手后迈开步子转身向前走去。
幼薇原本以为是中了举的进士,也没在意,紫微阁里昨夜宿的全都是中举的进士啊,有什么稀奇。
正自向前走着,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司空图,你站住!”
幼薇转身,却是阁里的悠芝。悠芝见转身过来看她的是幼薇,便有些尴尬地冲幼薇点了点头。
幼薇转身去看前面走得匆忙的书生,他并没有因为悠芝喊他而停下脚步来,反而脚底生风,迈得更快更急了。悠芝从幼薇身边冲过去,去追那个书生。
幼薇知道悠芝有一个在太学读书的情人,两人感情一直不错,悠芝为此再没有接待过其他客人。原来这个书生就是司空图啊。
幼薇知道司空图,是因为他的著名诗论《二十四诗品》,没办法,学历史时有一章专讲某个历史时期的文艺成就,包括诗词歌赋、画、书法,特别出名的作品必须背诵下来,因为要考。
幼薇一边走一边往前走,见悠芝拽住司空图不放,司空图不知为什么发了怒,悠芝则抓着他哀求。司空图始终没有答应,悠芝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事幼薇也不好插手,毕竟情侣之间吵架,她一个外人,一句话不当还可能惹来悠芝的责备,吃力不讨好。于是,幼薇就这样走过他们,出了坊门。
来到大街上,街上有马车辘辘而行,这些人通常是去衙门打卡上班的。
幼薇在街上慢慢走着,国子监虽然开学上课了,但哪有这么早啊。自己也没地方去,就慢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