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李梅灵正被逼着绣花绣蝴蝶,名曰什么百蝶穿花。她要绣的花是一朵朵大牡丹花,艳丽的牡丹花一瓣叠着一瓣,层层叠叠,缠缠绕绕,花下面有绿叶衬托,叶子须用不同的丝线绣出不同的光泽和不同的深浅颜色。而在花的周围还有不同品种上下翩飞的蝴蝶。
一朵花,她花一天的时间才能绣出来,还要被指导她的老师指着数出各种不足之处,告诉她如何改进。
李梅灵很烦,她贵为公主,却天天被关在这宫里绣花绣叶子绣各种花鸟鱼虫,这种日子真是烦闷又枯燥。
这时,一个小丫头偷偷地溜进来,对李梅灵道:“公主殿下,他来了。”
李梅灵四处看了看,确定教她绣工的老师不在,这才站起身来,飞快地向外面跑去,小丫头在前面带路。
她们很快就来到一个小湖边,湖里的莲叶小小的,像浮萍一样。一个身穿藕色衣服的男子面湖而站,微风吹起他的衣袍。他的腰上系一块碧色的翡翠,衣袍与翡翠的玉穗在空中飘飞。
男子转过头来,唇红齿白,鼻梁高挺,端的是最好的容颜。一年不见,韦保衡又长高了很高,五官长开了,相比起以前的隽秀来说,更多了些风流韵迹。
“殿下找我?”韦保衡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问道。她的那双深而幽黑的眼睛晶亮有神,还是像以前一样机灵而慧黠。
“是啊,你知不知道陌上飞去了哪里?我太想她了。”李梅灵巴巴地问道。
“她……”韦保衡低下头,这一年多来,幼薇像是消失了一样,从鄠邑回来后,他再也没听到过幼薇的消息,“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李梅灵脸上滑过一阵失落,继续问道:“你能带我出去玩一会儿吗?就在皇城附近走走。”
看着李梅灵渴望的眼神,韦保衡心里有些动摇,“我怎样带你出去?”
“你等等我。”李梅灵道。她一溜烟地跑了,回到宫里,换了一身黑色的男童服,让小丫头给她总了两个角,并让小丫头穿了她的衣服坐在那里绣花,自己又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韦保衡站在湖边,眼里满是沉思。
李梅灵来到他身边,从他身后伸出脑袋,向他挥了挥手。
韦保衡回过神来,转头看到一个瘦削的男孩站在他面前,他掩唇笑了一下,“走吧。”
“走。”
李梅灵跟在韦保衡身后,自动落后两步,低头含胸,活脱脱一个跟班小厮的模样。
一路从宫中出来,谁也没有看出,韦保衡身后跟着的竟然是公主。
出了皇宫大门,韦保衡问道:“殿下想去哪里?”
李梅灵眼珠子一转,道:“我想去三水小牍看看,你能陪我一起去吗?”她仰头看着韦保衡,大眼睛里全是恳求。
把公主带出宫外本就违禁,若是再让她出点事,皇帝追究起来,那可是掉脑袋的事。韦保衡本来就没想过把同昌公主带出来后就任由她在外面游荡,何况现在公主还眼巴巴地求他。
“走吧。”韦保衡应道。
一双小手伸了过来,拉住了韦保衡的手,小手软软的,柔柔的,握在手里,有一种特别的触感,韦保衡的心像被羽毛搔了一下。
“走吧。”
“好,走。”
皇城比较宽阔,从皇宫里出来,走了很长时间,再走到三水小牍,已经差不多半个时辰,李梅灵一直拉着韦保衡的手不放。
韦保衡在家里排行最末,兄长们对他向来呵护有加,第一次照顾别人,让他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两人手拉手走进书店,皇甫烨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想要什么书,自己去书柜上找。”
李梅灵拉着韦保衡直接来到卖漫画书的柜台,一看上面摆的书,惊喜道:“好像有新书哎。”
她拿起一本书看了看,上面果然署名为“陌上飞”,拿了书飞奔到柜台边问道:“陌上飞回来了吗?陌上飞是不是回来了?”
皇甫烨抬起眼皮,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了一句,“没有。”
“不可能。”李梅灵固执地说,“如果她没有回来,这里怎么会有她新出来的书?你别骗我了。”
皇甫烨干脆连话都不说了,只用眼睛横了她一眼。
与此同时,韦保衡也跟了过来,他屈指在柜台上叩了叩,“兄弟,我是她的朋友,如果她回来了,还请兄弟告知一声。”
皇甫烨看都没看他,淡淡道:“没有。”
李梅灵不相信,“她都把新出的书交给你们了,还说没回来。”
“托人带过来的。”
韦保衡拉了一下李梅灵的手,“走,我们去平康里去看看。”
“对,平康里。”李梅灵跟着韦保衡向外走去。看他们的步履,迫不及待,健步如飞。
这天上午,平康里的鱼家小院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这两个人叩开了小院的大门。
开门的是鱼娘子,看着韦保衡那张细白如瓷的脸蛋,她惊喜地叫道:“韦家小郎君,哦,还有你。”这后一句是对矮了韦保衡许多的李梅灵说的。
韦保衡没有看到幼薇,而鱼娘子已经欢喜地朝屋内喊:“韦家小郎来看你了,你快出来看看。”
不消片刻,韦保衡就看到抱着酒坛形销骨立的鱼秀才,他惊讶于鱼秀才的变化,微微张大了嘴。
鱼秀才看到韦保衡,手里的酒坛掉落在地,“砰”一声摔碎了,坛里的酒飞溅出来,有些落在韦保衡和李梅灵身上。
李梅灵不悦地皱眉,正想喊韦保衡离开,那个头发乱得像鸡窝的男人突然大哭着扑向韦保衡。
韦保衡连忙拉着李梅灵侧身躲开,他庆幸自己身手还算敏捷,反应还算及时,鱼秀才没能扑到他身上来,否则他今天要恶心死。
鱼秀才扑了个空,正好来到小院门边,他便趴在那里大哭起来,边哭边控诉,“我还以为你们都不理我了呢!我去找你找了几次,每次都被你家仆人乱棍打出来。”
“我说我是你们小郎君的朋友,他们说,‘我们家小郎君才不会交你这种朋友。’看真的是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