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护卫不远不近地跟着幼薇。在太原府当班的时候,幼薇见过这两位大哥,双方都熟悉,也就没什么相处的尴尬。
这天,绿翘带着三个妇女又做了五个蛋糕,还新接了两个单,共收了四千文的订金。晚上吃饭的时候,绿翘就跟幼薇嘀咕着这事。
说这太原城的钱太好赚了,富人都好慷慨好大方。
幼薇说:“不是太原城的富人慷慨大方,全国各地都一样,只要能给他们争脸争面子,花多少钱都愿意。这就是高端市场,其实一直都有这样的市场,只是以前我们没有注意到而已。如果回到扬州,或者长安,那些权贵家庭只会比太原人更加疯狂奢侈,你信不信?”
绿翘信。这两天,绿翘也看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富人吃的是面子排场,大家相互之间喜欢攀比,一旦某个事物成为潮流,必将成为人人抢购的对象。
幼薇吃着饭,说着自己的理想,“绿翘,你阿姐以后要做一个引领潮流的人,把权贵的钱都赚到我们家来,哈哈。”
“阿姐又有新想法吧?”
“有啊,做衣服,做包包,做鞋子,什么做得好看做什么,而且每一款都是限量版。你说,五万或者八万一个包包她们买不买?”
幼薇说得两眼放光。
绿翘不知道包包是什么,但听幼薇定价定得那么高,担心道:“那么多钱,她们会不会买啊?”
“她们会买。”幼薇笑眯着眼睛,畅想着未来。她有很多方法可以让那些贵妇们掏钱。
门口两个护卫走了一个进来,他手里拿着两封信,说是刘潼派人送过来的。
幼薇一边伸手接信,一边自语道:“这段时间信有点多啊,是谁写来的呢?”
信是扬州那边转过来的,一封是三水小牍的主人皇甫枚写过来的,他在信中问幼薇,有没有新的作品,大半年过去了,该有新的作品出来了。大家都翘首以盼呢。
新作品?!幼薇回首这半年来自己做过的事,真是一刻也没闲着,都在奔波忙碌之中,哪有时间去画漫画?
还是算了吧,毕竟,自己现在已经找了别的事做,可能会挣更多的钱。幼薇从来就没含糊过,自己到这儿来,目标就是要多多地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比如掏空贵妇人的荷包袋,她很乐意干。有了这个想法,哪里还有时间去画漫画?不是说完全不画,起码得有空闲时间,可是现在她有吗?
幼薇把信放在一边,她得回一封信,告诉皇甫枚,她现在很忙,暂时没时间画画。
“阿姐,信中写了什么?”绿翘把头伸过来问道。
幼薇摸了摸皇甫枚的信道:“催我画漫画呢,我哪有时间啊?”
“那阿姐会画不?”
幼薇摇头,“或许等哪天心静吧,现在不画。”
现在不想画,因为她有更好的挣钱办法,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但人一辈子很长,哪天得闲了,心静了,她就又想画了,毕竟,讲故事给人家听,是一件很让人心动的事。
幼薇迟疑地拿起第二封信,之所以迟疑,是因为她认出,这是韦保衡的字迹。他的字异常的秀气好看,像女孩子写的簪花小楷。
韦保衡怎么突然写信给她呢,而且知道把信投到扬州来,可见,他已经从谁的嘴里探听到她的消息。
对韦保衡,她说不出喜欢,曾经一度当成朋友,但那人心思阴暗,竟然觉得幼薇是娼妓类的人,并且暗示她,可以陪温庭筠,应该也可以陪陪他。
一个心思龌龊的家伙,幼薇有理由不理他。
绿翘见幼薇迟迟不打开信,不禁问道:“阿姐,怎么了?”
幼薇回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一些不开心的事。”她快速地把信拿出来。
里面,果然是以韦保衡的语气写的一封信,信后的落款是蕴用,想来,韦保衡已及弱冠之年,家里人给他起了表字。
信中写到这段时间他在太学的表现,概括成一句话就是,他很努力,因为他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想要他喜欢的女孩看到,他并不是那么不堪的人。
接下来写到了幼薇父母前段时间不堪的生活,李亿打压鱼秀才,导致他失了职位。而韦保衡知道后,全力以赴地帮助幼薇父母,鱼秀才如今已经重返职场,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在与鱼娘子的交谈中,得知鱼娘子很想念女儿,而且她知道幼薇就在扬州,但她始终隐忍,不说想念,也没提过让韦保衡写信把家里的情况告诉幼薇。
在幼薇的认知里,鱼娘子确实是中国底层妇女忍辱负重的典型。同样,这个母亲也同中国其他妇女一样,只会对丈夫俯首贴耳,百依百顺。
当然,幼薇并不怪她,生长在这样的时代,又是那样的出身,她的生活中只有夫君的存在。
对幼薇,母亲给了她能给的一切,幼薇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幼薇用双手捂住眼睛,理解,不代表她就认同,也不代表这一路走来幼薇心里没有半点委屈心酸。
尤其是母亲,幼薇曾经那样跟她沟通过,但是,她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父亲。及笄礼上的那一声宣布,幼薇心里的世界从此轰然倒塌。
温庭筠曾经说过,既然你已经从京城走出去,就要割裂与京城的一切联系,从此,你就是孤身一人,再没有其他。
再没有其他。
这样的一句话,如今想来,却是如此的沉重。温庭筠做到了,绝不给她带来京城的一丝一毫。她虽也回过长安,可是,她没与父母见过面,更遑论说过话了。
如今,父母有韦保衡照顾着,她也就放心了。可是,为什么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她会泪水长流呢?
幼薇吸了吸鼻子,一只小手递过来一块热手帕,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可爱,“阿姐。”
幼薇接过手帕,迅速地擦了擦,递回给绿翘,小姑娘正满怀关切地看着她。
“阿姐没事,只是突然有些想家了。”幼薇把手帕放在绿翘手里,在她手心按了按,说道,“阿姐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