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玄机扬扬洒洒,下笔千言,既写了去年栽种香樟树的情景,又写了这次回来看到庭院里香樟树长得茂盛的欢喜。她还记叙了在银杏树下饮酒看书的悠闲。
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生命的感悟,和对自由生活的喜爱,并邀请左名场来京城一叙。末了附诗一首:“满庭黄菊篱边拆,两朵芙蓉镜里开。落帽台前风雨阻,不知何处醉金杯?”
竹篱边的黄菊花被风雨摧毁,她手持两面铜镜前后揽镜自照,只见两面镜中自己的面容如同芙蓉花一样艳丽。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精心打扮自己,却因为风雨所阻不能出游登高会友,心中大有“良辰美景虚设”的感触。所以鱼玄机在诗中感叹“不知何处醉金杯”,不知该怎样打发这寂寞的时光啊!
鱼玄机写下这长长的书信,便把纸笔交给绿翘了。
绿翘一边誊抄书信,一边问:“阿姐说要想个办法,不知可有想到什么办法?”
鱼玄机叹道:“办法倒是有,只是我一直清高自许,想不到最后也落得跟那些宫廷妇女一样,玩弄手段心计。”
绿翘向鱼玄机投去嘲弄的一瞥,鱼玄机自我解嘲道:“我知道清高一文不值,但是你要知道,我一个知识分子,你却让我像一个泼妇一样站在大街上撒泼打滚,这总得需要一个过程吧。”
紧接着,鱼玄机就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道:“虽然说吧,有利用韦保衡的嫌疑,但除了他,我也找不到谁了。”
“没问题,我去跟陈韪联系。”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韦保衡家每年秋季报考之后都会举行菊花宴。邀请来京里的名士学子们参加,一方面结识这些未来之星,另一方面也是在这些学子中留下韦氏家庭的影响力。京城里不独韦氏这样,其他各家都是这样。所以,那些声名远播的优秀学子一到京城,往往很忙,不是忙于备考,而是忙于赴宴和结交。
唐朝的科举考试制度还不成熟,考试和举荐相互为用,所以结交达官贵人是唐朝学子走向官场的必修课。
今年也不例外。只是,今年的规模更大,除了莘莘学子外,还宴请了朝中官员以及他们的亲属。
这天,韦侍郎府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鱼玄机带着绿翘,着道士服,执拂尘,也来到了这个地方。
鱼玄机雪肤花容,长睫毛难掩眼中的聪慧,长年沉浸在诗书之中,又给她养出了典雅知性之美。所以,哪怕她一身道袍,手执拂尘,也挡不住男人那双觊觎的眼睛。
绿翘蹙起了眉头,她讨厌那些窥视觊觎的目光,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她很想拉着鱼玄机转身就走。
鱼玄机恬然自若地走着,根本不理旁人的目光。
陈韪迎了出来,对鱼玄机道:“小郎知道炼师要来,特在小楼里备了酒席,请炼师随我来。”
鱼玄机点头,跟在陈韪身后,进了小楼。
韦保衡早就候在那里,身边还站着一个美貌侍女。鱼玄机进来后,那名侍女一双眼睛就滴溜溜的全在她身上。
鱼玄机甚是奇怪,问道:“小郎身后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她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韦保衡回过身去,侍女已经垂下头,韦保衡笑着回过头来,道:“她叫颖儿,可能你的穿着打扮让她觉得奇怪,她不知道我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是不是,颖儿?”
颖儿垂头回道:“是,郎君。”
鱼玄机以为韦保衡说的是她的女道身份,因而也没大放在心上,拉开凳子在韦保衡的对面坐下来。
颖儿立时上来倒酒,嘴里道:“姐姐可真漂亮,难怪小主子老是念叨着你。”
韦保衡斥道:“颖儿,别乱说话,我几时老是念叨着炼师了。”
颖儿看了韦保衡一眼,韦保衡长相俊美,鼻梁高挺,眼睛深邃,看上去温柔而多情。本来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的他,知道鱼玄机要来,忍不住一早起来就打扮修饰自己。他穿上了鱼玄机夸赞过的那身杏色衣服,头上系上明黄飘带,这样,他俊美中就多了份灵动飘逸。这些颖儿都看在眼里。
韦保衡似乎明白那一眼的含义,白皙的面皮变得如云霞般彤红,他斥了颖儿,但眼睛却忍不住向鱼玄机看去,他希望能够在鱼玄机的脸上看到一丝丝什么。
鱼玄机脸上是惯常的淡笑,她看韦保衡的眼神如同看其他任何人一样,淡然不带温情。
韦保衡不禁有些尴尬起来,端起酒杯道:“不如我们一起喝一杯。”
鱼玄机欣然从命。她出发前吃了一粒郑凌送给她的药丸,平时能小喝两口的她今天即使豪饮也不成问题。
韦保衡便与鱼玄机喝起酒来,韦保衡一边喝一边聊这段时间在太学发生的事情,以及这段时间自己在求学中取得的进步。他极希望能够得到鱼玄机的肯定,而鱼玄机也不负他的期望,给予了肯定和赞许。
韦保衡很高兴,鱼玄机道:“今天韦府里来了很多宾客吧,我们出去走一走。”
韦保衡道:“没问题。”
两人从小楼里出来,一路穿过花木扶疏的花园,走到韦府宴请宾客的地方。
正在这时,女宾区传来大声喧哗。韦保衡连忙让颖儿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和鱼玄机也快步往女宾区走去。
唐朝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严格,只在男女宾区用大帷幕隔开,正在哄闹之际,只见一个女人掀开帷幕走出来。
男宾区的人正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眼睛都望着女宾区,就见一个衣服撕得零乱的女人跌跌撞撞地从那边走过这边来,伸手就来抱这边的男宾,嘴里说些污言秽语,让人不忍卒听。
鱼玄机一眼就看出女人是李亿的妻子裴氏,这时,绿翘从一旁走出来,鱼玄机用眼神问她:“怎么回事?”
绿翘耸了耸肩,摊开两手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想对她带过来的女子下手,我就顺手把她们喝的东西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