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夫人面色尴尬,她觑着眼瞧了李三娘一眼,虽然看不出李三娘面目上的嘲讽神色,但是于夫人听着李三娘这阴阳怪气的话,心里着实是有些不好受。
她握着茶杯一动不动,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李三娘这话。
李三娘低头饮了一口茶,这才抬眼去看对面坐着的于夫人,她也不用于夫人回话,就又紧跟着对于夫人道:“夫人也瞧见了,如今来说,雪娘还是在此处静养为宜。
待得她修养好了,身子康健了,再说其他最好。”
于夫人听了这话,知道自己不能再闭口不言了,她硬着头皮抬头去看李三娘:“李医监为雪娘担忧,我这做母亲自是应该感激的。
但是,不瞒李医监知道,我家郞主早就为雪娘定下一门好亲了。
这静养是为雪娘身子好,我都省得,但如今这亲事已走到纳吉来的,不如待得雪娘这病平稳了,我就接了她家去好好养?”
李三娘挑眉抬眼往于夫人处看去,于夫人面对李三娘这双眼睛,竟是不敢直视,只低了头去看手中茶杯去。
“雪娘乃是我于家女,李医监再是关心弟子,也得有个限度不是?”
李三娘此时心中只有两个字——果然!
果然!于夫人想要用于雪莲是于家已经商定亲事的缘由来把她好不容易给从于家抢出来的于雪莲夺回去。
若是真的让于夫人得逞了,李三娘想要以师傅这个名义再把于雪莲从于家叫出可是会很难的了。
到时候于夫人只要以一句:“雪娘的亲事将近,毕竟是终生大事,又是远嫁邓州那般远地,我和郞主只想多留她在家些日子来。”
如此,李三娘又如何能见到于雪莲去?
怕不是等李三娘再次见到于雪莲就是她的棺材了。
是的,李三娘那一日看见于雪莲的第一瞬间,就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死志!
哪怕现如今于雪莲已然住在妇产堂的员工宿舍里头了,她现如今也不过是一具空壳在里头躺着就是了。
什么时候,能让于雪莲感受到自己能够真正的掌控自己的命运,不会因着于父要卖她来左右她的人生的时候,于雪莲才能重拾对生的渴望。
所以,李三娘又怎会就这么看着于雪莲去死?
“哈哈,”李三娘笑了两声儿后才去看眼中尽是奇怪的于夫人。
“夫人知晓雪娘乃是我的弟子,应是也知道当年她同其他于我那稳婆学堂毕业的弟子,都应了我的安排去考过长安医药联盟里的医师吧?”
李三娘看到了于夫人眼里的惊讶,不过她并没有给于夫人问话的机会,转而继续笑意吟吟的对于夫人说:“雪娘聪慧又刻苦,她不仅仅考上了,还是前十呢。”
说到这儿,李三娘突地面目暗沉下来,就连说话的口气也都低沉了不少。
“我本欢喜的想看她以如此年轻的年纪就能步入联盟当值,往后看得人多了,有了经验,也可纳入我这妇产堂里头来,好歹是能做个九品医官的。
如此,我们师徒二人同地当值,也是一门佳话不是?”
本来还低垂着头的李三娘突地抬起头去看于夫人:“可是!
雪娘竟是在期限内并未去联盟报到,我派人去信问了,竟是说家中不允女子抛头露面!”
于夫人随着李三娘的这一句句,脑子里也在想那一年的事儿,她记得好似当时确实是听于雪莲提起过去参加什么考核来的。
至于后头到底是考没考上,或者考上了怎么的,她当时光忙着为自己的嫡女出嫁之事,哪里会管顾一个庶女如何?
未等于夫人想好该如何应答李三娘,李三娘就又不虞的说:“这话好没道理!
女娘如何不可出门当值做官来的?
当今圣人在位,宫中更是有不少女官在,不说太平公主,就是清阳郡主如今都是管着京郊戒毒之地的。
这世道,哪里又有不能让女娘涉足的地儿?”
李三娘这一招扯虎皮拉大旗,可是把于夫人给吓得不清!
于夫人哪里能想到李三娘竟是把自家不让于雪莲出门行医的事儿跟当今武帝大大、太平公主她们给扯上关系了。
连皇帝都是个妇人,谁要敢说妇人女娘只能呆在后宅里头,那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不想活了吧?
李三娘对于夫人说得这些话自然不都是真的,而是三分假七分真来的。
当年从稳婆学堂毕业的人,确实是听从李三娘的话去参考医药联盟了,但只不过就是于雪莲、孙春兰、金珍宝、姚青青、程婉婉几个年轻的女娘去了。
在这其中,也就只有金珍宝和姚青青两人是通过了全部考核入了医药联盟去了的。
于雪莲在第二关考核之中落败,不过,当时李三娘就鼓励过她,让她别放弃,如今她年岁尚小,有的是机会再考。
而于家这般的人家,肯定是说过类似“女娘不可抛头露面”这种话的,说得多了,于夫人哪里能想到是什么时候说得?
因此,李三娘这才想了个法子,想用于雪莲是自己的弟子,有机会做女官来让于家放弃把于雪莲卖了的想法。
不过,此时此刻,李三娘看着于夫人脸上的恐惧和挣扎,她决定再加上一根儿压死骆驼的草。
“茯苓,把郡主的那封信拿过来给我。”
放下蒲扇的宋茯苓,几步走进屋子里,不过一会子就拿了一封信出来。
李三娘接过这信,抬手就往对面递给于夫人去。
“夫人看一看,这是今儿个刚收到的来自清阳郡主的信,上头指明了待得雪娘她康复了,就得去郡主管辖的京郊的戒毒之地为郡主做事去。”
这信确实是清阳郡主派人送来的,只不过先是李三娘送信过去了,这才有了这封信的。
是的,李三娘拉着清阳郡主,请郡主这尊贵的身份来压制于家。
毕竟,在大唐,别说什么邓州周郎,就是世子王爷都大不过武帝嫡亲的子嗣去啊。
不是要拿父母之命来说话么?
那皇命呢?
谁敢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