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与周师兄好说歹说的,可算是过了两刻多钟后,终于能从这茶馆的包间里头走出来了。
李三娘看着外头的天色,疾步往马车停放处去,边走边对宋茯苓道:“这耽搁了时间,可是来不及去西市了。
算了,明日再说,在路上随意买些吃食,快,咱们快回家去。
不是说大郎来信了么?
看样子,这回是真的要回来了。”
是的,李三娘今日下值了着急归家的原因就是,她在午间就接到了李家的信儿,说是这回又收着李大郎的家信了,让她晚上早些归家,好一起读信来的。
而被李三娘他们挂念的李大郎,这会子已经带着他的那帮兄弟们,跟着施乐安来到了江南东道最大的天然良港天门港了(我瞎编的)。
到了天门港后,李大郎已经有七八日未曾下船了。
盖因着他领导的这支特种兵接了个任务,就是守着他们这艘船的货物,把这些东西完好无损的送到长安城里头去。
船舱里头一箱箱的皆是从南地缴获的战利品,有黄金,有珍贵的香料和珠宝,还有一些南地大族部落珍藏的好东西。
虽然按着惯例,这缴获的战利品,二八分,或是三七分,都得先让做事的兵士们先分润一些的。
有那贪心的将军,多半都是自己揽大头,剩下些骨头汤给手下的兵士们吃,他们啊,五五分甚至四六分也是有的。
也就是武帝这回还让不可先生派了不良人跟着,要不然,施乐安为首的施家军和以杜清晖为首的杜家军,可是能给武帝只上交三成,都算是有良心的了。
毕竟,这养兵,当真费钱。
就是李大郎他和兄弟们去做任务,在那树林子深处的寨子里,难道在杀人之余,不能顺点儿物什么?
这当然是有的,不过,这本就是惯例,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这些兵日日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虽说军饷能发下八成来,已算是历朝历代里最高的了。
但他们这些兵的伤亡比例可也是不低的,也就是李三娘来到这里,通过不良人把高浓度的酒精给提炼出来了,又因着之前平叛西突厥,李三娘给紧急把太医署疡医科的医师给教了不少技艺去,还有杜清晖这伙儿人搞出来的热武器黑火药,这才是大杀器呢。
如此,这才降低了底层士兵的伤亡比例,可就算如此,当兵打仗,终究是拼命的买卖。
所以,想让马儿跑,这就得给喂饱了啊。
要不然,谁跟着你提刀杀人拼命?
天门港,晚霞满天。
李大郎站在船尾,看着这漫天好似火烧的晚霞,耳中尽是各种俚语五腔八调的声响。
有管事吆喝着力夫小心卸货的,有提着篮子柔声叫卖饼子的年轻妇人,有来这码头买海货的,与那卖货的渔夫讨价还价的,端是一副生动活泼的港口画。
“头儿,我瞧着有卖蟹子的,咱们买上一些来吃吧?”
王大胆站在离李大郎不远处的船舷旁,一边去看离着这艘福船不算近的那些划着小船兜售刚从海上捕获的海货的渔夫,一边回过头去瞅李大郎。
“接着,”李大郎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冲着王大胆扔过去,“让王叔去挑着买些,只这餐今晚上只一半兄弟能吃,别出了事儿,误了咱们的正事。”
准确的接住李大郎扔过来的荷包,“哎!头儿,兄弟们都省事咧!”
晚风吹得海面波光粼粼,最后一丝晚霞的光就要离开天际,船上的灯盏也都点了起来。
甲板上,二十多个人分了两桌,一桌就着姜醋汁吃着刚煮熟还带着热乎气的蟹子并一些其他海货,另一桌没有海货可吃,倒是吃着炖肉来的。
有那耍刀子厉害的,还直接在旁就收拾鲜鱼,片成了鱼脍就着芥菜种子磨粉而成的辣味调料来吃。
两桌都无酒,其实,此时这高度蒸馏酒也就北地那烧刀子算是一种吧,剩余的酒度数都算不得高,喝上三五杯也不会误事。
只李大郎行事谨慎,不单是怕喝酒误事,还害怕这吃食酒饮之中被人下甚不干净的东西。
因此,他所领的队伍,只要还在执行任务,那定是不会碰酒的。
不过,这队伍里的人,大多都是穷家出身,有肉吃已是满足,那酒他们还喝不来味儿呢。
“随着安排,明日就要从海入河了,兄弟们警醒些,待得回了长安,我请兄弟们喝酒!”
“头儿,放心吧!”
“头儿,兄弟们心里都有数呢。”
“哈哈,这可算是要回去了,咱们在外头这都一年多了啊......”
李大郎喝了口茶,听着兄弟们的话,他心里对长安的思念又长了不少去。
虽说,他中间还回过家,不像这些兄弟们里的人一样,得有一年多都没见过家里人了,但是,他又如何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思念家里人呢?
“算算日子,在琼州发出的信,现在该是已经收到了吧?
不知六郎长得如何了?
胜男她在家里过得可好?
阿耶阿娘、阿翁阿婆他们可都还好?”
随着夜风,李大郎对家的思念也飘向去往了远方的长安。
离着天门港二十多里外的一处大宅院里头,灯火通明不说,还弥漫着酒香。
这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杜家军的首脑杜清晖所在的刺史府。
而在这里一边欣赏美丽的舞姬的舞蹈,一边喝着昂贵的酒的人大半都是杜清晖手下的将军。
当然了,这些人里也有如吕云庭这般作文人打扮,乃是杜清晖的心腹智囊的人存在。
其实,除了这两类人之外,在吕云庭的下首,还坐着两人,着实是令人有些惊讶的。
这两人不是外人,还真就是李三娘的异乡老熟人,正是墙头草丁家兄弟丁明轩和丁安柏两人。
要说,这两人不愧得了墙头草的名头,早先他们二人想跟在杜清晖身后吃肉,随后被李三娘不良人的身份吓着了,又觉得武帝才是正统,然后回转头来,又要押股武帝这边。
结果,待得阿芙蓉案起,两人终究心里火热,又厚着脸皮来到江南扒上了杜清晖来。
用吕云庭的话来说:“俩无利不起早的商贾就是了,不是不能用,但手里的绳子得拴紧了,以防他们背主。”